石女的痛 第2章 新旧时光

衣柜里的新旧时光

周末的午后总带着点慵懒的暖意，阳光绕过窗帘的褶皱，在地板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光带，像给深色的木地板镶了圈金边。小江蹲在衣柜前，指尖划过最底层的抽屉滑轨，金属摩擦的轻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抽屉里铺着块浅灰色的绒布，上面放着条浅粉色连衣裙——是母亲昨天趁她午睡时偷偷买回来的，领口缀着圈细小的蕾丝，布料软得像天上飘着的云朵。小江的指尖刚碰到裙摆，那柔软的触感就让她鼻尖一酸，忽然想起小时候躲在表姐房间里，偷偷套上表姐那条白色纱裙的模样，那时裙摆拖到脚踝，她踩着裙摆转圈，觉得自己像藏在糖纸里的月亮。

“咳咳。”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咳嗽，打断了小江的思绪。她抬头时，正看见父亲站在门框边，手里攥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运动服——那是小江小学时的衣服，胸前还印着个模糊的篮球图案，袖口因为常年摩擦，已经起了圈毛边。父亲的眼睛通红，眼尾的皱纹里似乎还藏着没擦干的湿意，他盯着小江手里的连衣裙，嘴唇动了好几次，才挤出句话：“你真要穿这个？”

小江握着裙摆的手紧了紧，把裙子轻轻搭在臂弯里，转身时眼里盛着点细碎的光，像把阳光揉进了眼底。“爸，你还记得我小学三年级那年，表姐来家里做客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笃定的温柔，“那天晚上我偷偷穿她的花裙子，被你撞见了，你还笑着说我‘学姑娘家臭美’。”

父亲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运动服的领口，那动作像是在触碰什么珍贵的旧物。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比平时低了许多：“那时候以为你是小孩子贪玩……哪能想到……”他没把话说完，只是偏过头，看着窗外的梧桐树，语气里带着种难以言说的茫然，“以后出门，别人都得叫你‘姑娘’了。咱们家这十几年，不就盼着你长成个顶天立地的小子，能撑起这个家吗？”

小江知道父亲的心思。打她记事起，父亲就总把“儿子是家里的顶梁柱”挂在嘴边，小时候带她去公园，会特意教她打羽毛球、修玩具车；逢年过节走亲戚，也总爱把她拉到长辈面前，说“这是我家小子，以后能帮我干活”。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家里，“儿子”不仅是个称呼，更是父亲心里对未来的一份指望。

这时，母亲端着杯温水走进来，看见衣柜前的父女俩，脚步顿了顿，然后轻轻走到小江身边。她伸手帮小江理了理连衣裙的领口，指尖碰到小江的肩膀时，小江才发现母亲的手在微微发抖。母亲的眼泪没忍住，滴落在连衣裙的衣角上——那处衣角因为母亲昨天试穿时不小心勾到抽屉，缺了个小小的口子，此刻泪渍晕在上面，像朵悄然绽放的小花。

“舒服就好，”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还是努力挤出个微笑，“妈昨天去商场，觉得这颜色衬你，就买了……就是下次回姥姥家，你姥姥要是拉着我问‘小江怎么变样了’，我怕我嘴笨，答不上来。”姥姥是家里最看重“传宗接代”的人，去年还特意给小江塞了个红包，说“攒着给我大外孙娶媳妇”。

小江握住母亲的手，那双手因为常年做家务，指腹有些粗糙，却格外温暖。她轻轻摇了摇母亲的手，眼神里满是认真：“妈，咱们慢慢来。下次回姥姥家，我跟你一起说，我会告诉姥姥，我现在这样，才是真的我。”

父亲站在一旁，看着母女俩相握的手，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蓝色运动服。过了好一会儿，他慢慢走过来，把运动服叠好，放进衣柜的上层——那里还放着小江初中时穿的校服、高中时的篮球鞋，都是属于“男孩小江”的旧时光。然后他抬头看着小江，声音里少了些茫然，多了点柔和：“裙子要是短了，爸带你去买新的。”

小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眼里的光更亮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浅粉色的裙摆上，落在叠好的蓝色运动服上，也落在这个正在慢慢接纳新变化的家里。她知道，父亲心里的“顶梁柱”还没完全放下，但此刻，衣柜里的新旧时光交织在一起，已经有了温柔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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