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女的痛 第5章 迟来的女性证明

迟来十七年的“女性证明”

2007年的冬天，王丽攥着省医院的挂号单，牵着珍珍的手走进遗传科诊室。走廊里的暖气很足，珍珍的手却像冰一样凉，指甲深深嵌进王丽的掌心——这是她们第七次来医院，也是第一次来这么大的医院做染色体检查，珍珍心里既期待又恐慌。

抽血时，护士拿着针头靠近，珍珍突然往后缩了缩，转头看向王丽，声音发颤：“妈，如果这次还查不出来，我是不是一辈子都是怪物？”王丽蹲下身，把珍珍的头搂在怀里，眼泪差点掉下来，却强装镇定：“不会的，咱们这次一定能有答案，医生肯定能帮咱们的。”

针头刺破皮肤的瞬间，珍珍疼得闭紧了眼，却没再哭——她太想知道答案了，哪怕疼一点也没关系。抽完血，她攥着棉签，看着试管里自己的血被护士拿走，心里像悬着一块石头，连吃饭都没了胃口。接下来的三天，王丽和珍珍在医院附近的小旅馆里等着，珍珍每天都坐在窗边，盯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嘴里反复念叨：“怎么还没结果啊……”

第三天下午，医生终于拿着报告走进诊室，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犹豫，语气格外肯定：“不是双性人，孩子患的是特纳氏综合症，从染色体来看，明确是女性。”他指着报告上的染色体图谱，用红笔圈出一处：“正常女性是两条X染色体，她少了一条，所以才会出现长不高、卵巢不发育、没有月经的情况。”

王丽愣了几秒，没反应过来，直到医生又重复了一遍“明确是女性”，她才突然捂住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十七年了，从珍珍出生那天起，她就被“性别”这两个字压得喘不过气，村里的流言、学校的歧视、一次次检查的失望……此刻所有的委屈和煎熬，都随着眼泪涌了出来。

珍珍坐在旁边，眼睛一下子红了，却笑着凑过去，声音带着颤抖：“医生，您说我真的是女生？没骗我吧？”医生点点头，语气温和：“没骗你，染色体不会说谎，你就是女生。而且这种情况能通过激素治疗改善，以后身高能再长一点，第二性征也能慢慢发育起来。”

珍珍低下头，轻轻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校服裙——这是王丽去年给她买的，她一直很喜欢，却总怕自己不配穿。此刻指尖触到棉布的温度，她突然觉得，诊室里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身上是那么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暖。

王丽掏出手机，手忙脚乱地给在外打工的丈夫打电话。电话接通后，她刚说了一句“珍珍是女生，医生确诊了”，就哽咽得说不出话。丈夫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哽咽的声音：“太好了……太好了……砸锅卖铁咱们也给娃治病，一定让她好好的。”

挂了电话，王丽和珍珍看着那张染色体报告，上面“女性”两个字像一束光，照亮了她们十七年来灰暗的日子。珍珍把报告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仿佛那不是一张纸，而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她抬头看向王丽，笑着说：“妈，以后我再也不是怪物了，我是女生了。”

走出诊室时，外面的阳光正好，照在雪地上泛着光。珍珍拉着王丽的手，脚步比来时轻快了很多。她看着路边穿着裙子的女生，第一次没有了自卑，反而觉得很亲切——原来自己和她们一样，都是女生。

王丽看着女儿脸上的笑容，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知道，激素治疗的路可能还很长，珍珍以后或许还会遇到困难，但至少现在，她们有了明确的方向，有了希望。十七年的等待，终于换来了这张迟来的“女性证明”，也让这对母女在寒冬里，看到了春天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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