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女的痛 第2章 四年之约

诊室里的“四年之约”

会诊室的空气有点闷，白色的灯光照在桌面上，把两张打印好的方案纸映得格外清晰。内分泌科李医生推了推眼镜，指尖在纸页上轻轻点了点，声音比平时放得更缓：“秦凯，还有家长，咱们今天把两种选择都摊开说清楚，不着急做决定。”

秦凯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校服裤子的缝线。他左边是母亲，右手一直紧紧攥着他的手，掌心的汗几乎要把他的手浸湿；右边是父亲，平时总爱挺直的腰板，此刻微微弓着，目光落在方案纸上，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第一种，继续保持社会性别男性。”李医生的手指移到第一张纸上，“需要先做性腺切除手术，之后要长期补充雄激素，保证身体的男性特征。但要提前说清楚，即使补充激素，他的雄激素水平可能也永远达不到正常成年男性的标准，声音、身高、肌肉发育这些，都会和普通男生有差异。”

他顿了顿，看了眼秦凯的反应——男孩的头埋得更低了，耳朵尖微微泛红。李医生继续说：“另外，术后生育能力基本会丧失，以后恋爱、结婚，可能都会面临一些现实问题。”

“那第二种呢？”母亲的声音抢先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第二种，选择生理性别女性。”李医生换了张纸，“可以保留子宫和卵巢，这两个器官目前发育都是正常的。后续通过激素调节，月经周期能稳定下来，腹痛的问题也会彻底解决。成年后，具备正常的生育能力，结婚生子都没问题。”

话音落下，会诊室里陷入了沉默。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三个人的心上。秦凯抬起头，目光在两张方案纸上反复移动。选男生，要做手术，要一直吃药，还要面对和别人不一样的身体；选女生，要告别穿了十四年的校服裤子、篮球鞋，告别和男生们一起打球的周末，变成一个他从未想过的身份。

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方案纸的边缘，粗糙的纸纹蹭过指尖，像在提醒他这个选择有多沉重。上周体育课，他还和同桌比赛跑四百米，同桌拍着他的肩膀说“秦凯，下次咱们再比一场”；昨天放学，他在文具店买了一支新的蓝色水笔，想着用来记数学课的笔记。这些习以为常的小事，好像突然都变成了选择题里的“干扰项”。

“要不……先等等？”母亲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她转过头，看向秦凯，声音瞬间软了下来，刚才的颤抖消失了，只剩下温柔，“凯凯，你才14岁，还有4年才成年呢。现在想不明白很正常，咱们不用逼自己马上做决定。”

她看向李医生，眼神里带着恳求：“医生，能不能先打抑制激素的针？先把他的激素水平稳住，别让身体再发生太大变化。等他再长大一点，心智成熟了，自己想清楚了，咱们再做最终的决定，行不行？”

李医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他拿起笔，在病历本上写下“四年随访”四个大字，字迹工整有力：“我本来也想建议这样。这不是急着要答案的事，慢慢来才对。”他看向秦凯，眼神里满是理解，“秦凯，这四年里，你可以慢慢观察自己的想法，不管是喜欢和男生一起玩，还是对女生的东西好奇，都不用有心理负担。身体是你的，最终的决定权，永远在你手里。”

秦凯抬起头，看向父母。母亲的眼睛红红的，却在对着他笑；父亲虽然没说话，但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掌心的温度很暖。他突然觉得，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好像轻了一点。他吸了吸鼻子，眼眶还是红的，却轻轻点了点头，发出一个很轻的“嗯”声。

李医生把病历本合上，递到母亲手里：“下周三过来打第一针抑制激素，之后每个月来复查一次。有任何不舒服，随时给我打电话。”

走出会诊室时，正好是下午三点。窗外的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秦凯的手背上。他手里还攥着那支昨天买的蓝色水笔，阳光在笔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母亲牵着他的手，脚步慢慢的；父亲走在他们身边，偶尔会指着窗外的树说“你看，那棵梧桐树都长这么高了”。秦凯看着阳光里飞舞的尘埃，突然觉得，这四年好像也没那么漫长。他不知道四年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但他知道，在这四年里，他不是一个人。

阳光落在他的笔尖上，仿佛给这个艰难的选择，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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