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女的痛 第3章 重生

手术室里的重生

2006年深秋，沈阳某整形医院的走廊里，空气里飘着消毒水的味道。老陈坐在长椅上，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女儿站在他身边，脊背挺得笔直，像棵迎着风的白杨树。当她们走进医生办公室，说出“要做变性手术”时，医生手里的笔“啪嗒”掉在桌上，眼镜滑到鼻尖：“50岁？这么大年纪做这个手术，风险太高了。”

女儿没退缩，她看着医生的眼睛，声音带着点颤，却格外坚定：“大夫，您就给他做吧。这几年他自杀了三次，我们实在怕了——只要他能好好活着，哪怕以后他是个女人，我们也认。”医生看着女孩眼里的红血丝，又瞥了眼角落里低着头、手指抠着裤缝的老陈，最终叹了口气：“行，我尽力。”

手术当天，护士推着老陈进手术室，女儿和妻子站在门口，妻子手里攥着一条碎花裙子，布料被捏得发皱。老陈躺在手术台上，看着头顶的无影灯，心里竟没了往日的慌。麻醉剂缓缓注入血管，意识像被温水漫过，渐渐模糊时，他脑子里闪过的不是田里的庄稼，不是修理过的电器，而是小时候偷偷穿母亲花袄的模样——那年他才七岁，趁母亲下地，把花袄套在身上，裙摆扫过脚踝，软乎乎的，他对着镜子转了个圈，觉得自己像个小仙女。

那之后的一个多月，老陈都在医院休养。妻子每天都来，给她擦脸、喂饭，说话时总放轻声音，像怕碰碎了什么。拆纱布那天，护士递过一面镜子，老陈迟迟不敢接——他怕镜子里还是那个让他别扭了半生的“男人”模样。直到妻子轻轻推了推他的手，他才颤巍巍地举起镜子。

镜子里的人没有喉结，脸颊线条柔和，眉眼间少了庄稼汉的粗粝，多了几分温婉。老陈看着看着，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砸在镜子上，晕开一小片水痕。妻子赶紧递过纸巾，又把那条碎花裙子递过来，声音软得像棉花：“试试看，我挑了你喜欢的花色。”

老陈慢慢接过裙子，妻子帮他穿上，指尖碰到他手臂细腻的皮肤时，两人都顿了顿。那触感很陌生，却又格外熟悉，像触到了他藏了五十年的另一个人生——那个穿花袄转圈的小姑娘，那个对着镜子比划花布衫的中年人，终于在这一刻，和眼前的自己重合了。

这事儿很快在医院传开了，连媒体都来采访。有天下午，病房门被推开，进来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是舞蹈演员金星。她走到老陈床边，递过一支口红：“我知道你这些年有多难，往后啊，别再为别人活了，就为自己活。”老陈握着那支口红，手还在抖，却用力点了点头。

院长后来跟记者说，这是他们医院第一次给这么大年纪的人做变性手术，老陈是幸运的——多少想做变性手术的人，连家人的一句理解都得不到，可老陈有妻子陪着，有女儿支持。出院那天，女儿来接她，开口喊了声“姑姑”，老陈愣了愣，随即笑了，眼角的皱纹里都带着光。

坐在回家的车上，老陈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手里还攥着那支口红。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她身上，暖融融的。她想，这辈子总算没白活，往后的日子，她要穿着喜欢的花裙子，陪着妻子和女儿，好好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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