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女的痛 第5章 镜前的淡蓝裙摆

镜前的淡蓝裙摆

杭州的春天来得早，三月的阳光已经带着暖意，透过医院病房的玻璃窗，落在张圆圆（从前的张建）手里的连衣裙上。淡蓝色的布料泛着柔和的光，裙摆绣着细碎的白雏菊，针脚不算精致，却让她指尖发颤——这是她做完性别重置手术后，护士姐姐偷偷塞给她的，说：“等你好起来，就能穿了。”

此刻，她坐在病床上，小心翼翼地展开裙子。一年前在出租屋洗手间里的剧痛、满地的鲜血、镜子里苍白的自己，还会偶尔在梦里浮现，但更多时候，她想起的是手术前医生的话：“手术有风险，但如果你想好了，我们会帮你。”还有护士姐姐每天给她换药时，轻声说的那句：“会好的，以后就能穿漂亮裙子了。”

她慢慢脱下病号服，换上连衣裙。拉链在身后，她自己拉得有些费劲，指尖碰到小腹上的疤痕时，动作不自觉地轻了些——那道淡粉色的疤痕，像一条温柔的印记，刻着她从“张建”到“张圆圆”的蜕变。穿好裙子的瞬间，她对着床头的镜子看了一眼，突然红了眼眶。

镜子里的女孩，留着齐腰的长发，是她去年夏天一点一点养长的，发尾微微卷曲；脸上化着淡淡的妆，是护士姐姐教她的，浅粉色的口红衬得她气色很好；淡蓝色的连衣裙刚好到膝盖，裙摆垂在腿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这不是她第一次穿裙子，却是第一次这样坦然地、不用躲躲藏藏地穿——没有父亲的鸡毛掸子，没有母亲的“怪物”骂声，没有同学的指指点点，只有阳光落在身上的暖意，和心里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欢喜。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的全身镜前，慢慢转了个圈。裙摆扬起，白雏菊在光影里轻轻晃动，像春天里刚开的花。她抬手整理了一下头发，指尖拂过耳后——那里还空着，她想着，等出院了，就去买一枚珍珠发夹，像去年在出租屋时戴的那枚一样，只是这次，她要选更亮、更好看的。

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镀上一层浅金色。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慢慢向上扬，眼里的光越来越亮——比当年出租屋那盏晃眼的白炽灯亮，比第一次偷偷穿表姐碎花裙时镜中的光亮，比任何时候都要亮。她摸了摸小腹上的疤痕，轻声说：“张建，谢谢你，也再见啦。”

病房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护士姐姐探进头来，笑着说：“圆圆，今天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好，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张圆圆转过身，对着护士姐姐笑，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轻快：“我很好！你看，我穿上你送我的裙子了。”

护士姐姐走进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里满是欣慰：“真好看，比我想象中还好看。以后啊，你可以穿更多漂亮裙子，去公园看樱花，去湖边散步，做你想做的事。”

张圆圆点点头，眼眶又热了。她走到窗边，推开一点窗户，春风吹进来，带着楼下樱花的香气。她看着窗外的天空，蓝得像她裙子的颜色，心里突然很踏实——她终于不用再藏着自己的梦，不用再为“张建”这个名字感到局促和自卑，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又笑了笑。镜中的女孩，眼里闪着光，裙摆轻轻晃着，像一朵正在慢慢绽放的花。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从今天起，每一步，她都会踩着阳光，穿着喜欢的裙子，堂堂正正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