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女的痛 第2章 家的变故

小玉八岁那年，家里来了个新媳妇。那女人穿着红棉袄，脸上涂着粉，进门时瞥了他一眼，眼神像冰碴子。爸爸咧着嘴笑，露出黄黑的牙，拍着新媳妇的肩膀喊：“给我生个带把的，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新媳妇果然争气，头年就生了个儿子。爸爸在院里放了一挂鞭炮，声音震得小玉耳朵疼。他蹲在猪圈旁边，看着那团被裹在红布里的婴儿，听着屋里“大胖小子”的哄笑声，手里攥着的冻红苕慢慢凉透了。从那天起，爸爸看他的眼神更嫌恶了，像是看见地上的痰：“多余的东西，连口饭都蹭不上正经的。”

第二年开春，新媳妇又生了个闺女。家里更热闹了，炕上堆着小被褥，锅里总炖着鸡汤。小玉的铺盖被卷扔到了堂屋角落，夜里就蜷在长凳上睡，天不亮就得爬起来，帮着烧火做饭。后妈对他不算坏，也不算好，就像对院里的鸡似的，饿了扔把米，烦了就踢一脚。她总对着两个亲生孩子笑，那笑容软乎乎的，小玉从没见过。有次他看见妹妹的虎头鞋掉在地上，捡起来想递过去，后妈一把抢过去拍打着：“脏手别碰！”

变故是在一个冬夜。北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窗纸上，呜呜地响。爸爸又喝多了，红着眼跟后妈吵，唾沫星子喷了她一脸：“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第二个，我养你有什么用！”后妈抱着怀里的闺女，气得浑身发抖：“你当我愿意跟你遭这份罪？要不是为了俩孩子……”话没说完，她突然把孩子往炕上一放，转身冲进厨房。

小玉正在灶门前添柴，眼看着后妈抓起墙角那瓶杀蟑螂的药，拧开盖子就往嘴里灌。“婶子！”他尖叫着扑过去，想把药瓶打掉，却被后妈一把推开，后脑勺磕在灶台角上，嗡的一声响。等他爬起来，后妈已经把半瓶药咽了下去，脸瞬间变得青紫。

“快来人啊！”小玉连滚带爬冲出屋，踩着雪往邻居家跑，棉裤湿了半截也顾不上。他拍着王大爷家的门，手冻得发僵，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俺婶子喝药了！快救救她！”

邻居们闻声赶来，屋里顿时乱成一锅粥。有人找架子车，有人往后妈嘴里灌肥皂水，爸爸瘫在地上，酒全醒了，只会扯着嗓子哭：“你傻啊！你倒是吐啊！”小玉蹲在门槛上，看着后妈被人抬上架子车，盖着厚厚的棉被，脸露在外面，白得像张纸。

架子车在雪地里碾出两道深辙，一路咯吱作响往公社医院赶。小玉跟在后面跑，跑着跑着，眼泪冻在了脸上，硬邦邦的。后半夜，王大爷揣着寒气回来，对着搓手的爸爸摇了摇头：“没救过来，到医院就断气了。”

爸爸“嗷”一嗓子哭出来，哭声混着风雪，听得人心里发紧。小玉站在院里，看着那瓶没喝完的药被扔在雪地里，瓶身上的蟑螂图案冻了层冰，黑糊糊的，像个解不开的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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