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药庐 第192章 父亲的讯息与染血的水晶

月夫人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入每个人的耳膜，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与戏谑。她悬浮在幽蓝的冰洞之上，月白长裙与周遭的死寂冰寒融为一体，仿佛她本身就是这“永寂寒渊”的一部分，是这绝对零度的化身。

巨大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水，从她身上弥漫开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和肩膀上，让人呼吸艰难，连移动一根手指都倍感吃力。幸存的几名护卫更是脸色煞白，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武器，那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差距带来的本能恐惧。

「稳住！」沈砚之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如同磐石般坚定。他踏前一步，隐隐将林微和状态较差的青姨护在身后，体内那新生的、尚显稚嫩的守护之力开始缓缓流转，在体表形成一层微不可查的银色光晕，顽强地抵抗着那滔天的威压。他虽然同样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但眼神锐利如鹰，没有丝毫退缩。

林微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或者说，不全是），更多的是因为愤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药庐空间内，那株代表生机的小苗在月夫人出现的瞬间剧烈颤抖，传递出强烈的排斥与警示，但与此同时，小苗的根系似乎与广场中央那块黑色石碑上的白色晶体，产生了一种微弱的、跨越空间的共鸣与渴望。

「月夫人……」林微深吸一口冰寒彻骨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质问，「这一切……这个被冰封的古城，那些变成怪物的迷失者……都是你做的？」

月夫人那朦胧的面容似乎转向林微，光晕下的目光（如果那能称之为目光的话）冰冷地扫过她，带着一丝审视，一丝……好奇？

「是，也不是。」她的声音依旧缥缈，仿佛从另一个时空传来，「我不过是引导了本就存在的力量，加速了一个必然的过程。这个愚蠢的种族，妄图窃取生命本源的力量，最终引来了‘虚无’的注视，招致毁灭是必然的结局。我，只是在这废墟之上，建立了属于我的秩序。」

她的目光掠过那些在广场边缘逡巡不前、眼中蓝光闪烁的冰尸大军，如同在欣赏自己的藏品。

「秩序？把活人变成这种不生不死的怪物，就是你的秩序？」沈砚之冷笑，军刺的尖端遥指月夫人，守护银光微微吞吐，「你所谓的秩序，就是掠夺、毁灭和奴役？」

月夫人似乎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沈家的小子，你还是这么天真。弱肉强食，本就是宇宙的终极法则。我赋予它们另一种形式的‘永生’，免受生老病死之苦，为我所用，有何不好？总比你们，在短暂的生命里挣扎、痛苦，最终化作一抔黄土要强得多。」

「歪理邪说！」青姨怒斥，手中扣紧了最后几枚破邪针，「强行剥夺他人的意志和生命，无论披上多么华丽的外衣，也掩盖不了你邪恶的本质！」

月夫人并未动怒，她的注意力似乎更多地集中在林微身上，更准确地说，是集中在林微体内那微弱的生机波动上。

「司命者……可惜，还未真正成长起来。」她像是惋惜，又像是嘲讽，「你本该拥有执掌命运的力量，却甘于平凡，被无聊的情爱所束缚。林语枫如果看到他的女儿如此不成器，不知会作何感想。」

「不许你提我父亲！」林微猛地抬头，眼中燃起怒火。父亲的名字从这个女人口中说出，带着一种玷污般的亵渎感。

「哦？」月夫人似乎来了兴致，身影微微前倾，那股威压更盛了几分，「看来，你对你的父亲，知之甚少啊。」

她的目光转向广场中央那块黑色的石碑，以及石碑顶端那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体。

「你们不是好奇这是什么吗？」月夫人伸出手指，隔空轻轻点向那颗白色晶体，「这就是当年，这个愚蠢种族的领袖，试图用来对抗‘虚无’污染的最后希望——一块相对纯净的‘生命之源’碎片。可惜，杯水车薪，螳臂当车。」

她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怀念：「而你的父亲，林语枫，那个惊才绝艳又固执得可爱的男人，在很多年前，也曾到过这里。他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能勉强理解这股力量本质的……凡人。」

「什么？！」林微如遭雷击，父亲……也来过这里？！她猛地看向那块石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沈砚之也是瞳孔一缩，握紧了军刺。巴图尔老人则瞪大了眼睛，似乎无法相信。

「他来这里做什么？」林微的声音干涩。

「自然是追寻‘真理’。」月夫人语气平淡，仿佛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往事，「他痴迷于时空和生命的奥秘，试图找到修复一切创伤的方法。他发现了这块石碑，感知到了这块碎片中残存的、与他研究方向共鸣的生机法则。」

她的手指轻轻划动，幽蓝的寒气在空中凝聚成林语枫模糊的虚影——一个穿着现代实验服，戴着眼镜，面容清隽却带着疲惫和执着的中年男子形象。

「他在这里停留了很长时间，研究这块碎片，试图解析它的结构，复制它的力量。他甚至……妄图用它来净化已经被‘虚无’侵蚀的寒渊核心，真是……天真得可笑。」

月夫人摇了摇头，虚影散去。

「他失败了，对吗？」林微追问，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当然。」月夫人嗤笑，「‘虚无’的侵蚀是不可逆的，至少，以他当时的力量不行。他甚至差点被寒渊核心逸散的力量同化，变成一具冰雕。不过……」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林微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在最后关头，做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他没有选择逃离，而是将他当时所有的研究数据、他对时空和生命的理解、以及……他对你，林微，未来的期望和警告，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封存在了这块碎片之中。」

「他说，如果有一天，他的女儿，继承了‘司命’之力的你，能够抵达这里，那么这块碎片，将会为你指引最后的道路。」

所有人都震惊了！林语枫竟然在多年前就预见到了林微会来到这里，并留下了信息？！

林微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加速流动。父亲……一直在以他的方式，指引着她？

「信息……在哪里？」林微的声音带着急切。

月夫人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身影缓缓降落，足尖轻轻点在冰洞的边缘，那姿态优雅却带着致命的危险。她伸出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向石碑顶端的白色晶体。

「就在那里。你父亲的……遗言。」她特意加重了“遗言”两个字，带着一丝残忍的玩味，「去拿啊，司命者。去听听你父亲，最后想对你说什么。」

「不要过去！小微，这是陷阱！」沈砚之立刻出声阻止，他紧紧抓住林微的手臂，眼神凌厉地看向月夫人，「你会那么好心？恐怕我们一靠近那块石碑，就会立刻被你，或者周围这些怪物撕碎！」

月夫人摊了摊手，动作优雅却虚假：「信不信由你们。这是你们父女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是……提供一个机会。」她的目光扫过广场边缘那些虎视眈眈的冰尸，「至于它们？只要你们不试图触碰寒渊核心（她指了指脚下的冰洞），或者……对我出手，它们暂时不会动。这是‘尤弥尔海姆’最后的规则，连我也无法完全违背，毕竟，这块碎片还在散发着令人讨厌的生机。」

她的话半真半假，充满了诱惑与危险。

林微看着那块白色晶体，内心天人交战。那是父亲留下的线索，可能是揭开所有谜团，找到对抗月夫人方法的关键！但沈砚之说得对，这极有可能是一个致命的陷阱。

「林微，别冲动。」青姨也低声劝阻，脸色凝重，「月夫人诡计多端，不可轻信。」

然而，就在这时，林微体内的药庐空间再次传来异动。那株小苗对白色晶体的渴望达到了顶点，同时，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带着熟悉温暖气息的意念，仿佛穿透了时空，隐隐从晶体方向传来，呼唤着她！

那是……父亲的气息！虽然极其微弱，但绝不会错！

「我必须去。」林微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她看向沈砚之，「砚之，我感觉到……那是父亲留下的真正信息，它在呼唤我。而且，」她压低声音，「药庐空间对那块晶体有反应，它可能……能补充我的力量。」

沈砚之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看到了她眼中的决绝和那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他了解她，知道一旦涉及到她父母的真相，她绝不会退缩。他深吸一口气，知道无法阻止。

「好。」沈砚之松开了手，但眼神更加锐利，全身肌肉紧绷，守护银光在体内加速流转，「我陪你过去。青姨，巴图尔，你们策应，注意周围动静，尤其是她！」他目光扫向月夫人。

月夫人只是悬浮在那里，面带若有若无的嘲讽，似乎真的不打算插手。

林微和沈砚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着广场中央的黑色石碑走去。脚下是光滑坚硬的冰面，每一步都发出清晰的回响，在死寂的广场上格外刺耳。广场边缘，无数的冰尸用它们冰蓝色的眼眸“注视”着他们，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仿佛随时会扑上来。

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他们来到了石碑之下。

靠近了看，这块黑色石碑更加巨大，上面刻满了无法辨认的古老文字和图案，散发着苍凉久远的气息。而石碑顶端那颗白色晶体，约有拳头大小，形态并不规则，内部仿佛有乳白色的光晕在缓缓流动，散发出的生机气息虽然被周围的寒意压制，却纯净而顽强，让林微体内的药庐小苗欢欣鼓舞。

「怎么获取信息？」沈砚之警惕地环顾四周，尤其是月夫人的方向，低声问道。

林微仰头看着那颗晶体，遵循着内心的感应和药庐空间的指引，缓缓伸出了手。她没有去触碰晶体，而是将掌心向上，缓缓催动体内那微弱的司命生机之力，试图与晶体建立连接。

一丝淡绿色的、充满生机的气流，从林微掌心溢出，如同触须般，小心翼翼地探向那颗白色晶体。

就在林微的生机之力即将接触晶体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白色晶体猛地爆发出耀眼却不刺目的白光！一股庞大、精纯、温和而古老的生机能量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瞬间将林微和沈砚之笼罩在内！

与此同时，晶体表面流光溢彩，一段清晰无比、带着明显电流杂音，却无比熟悉的男性嗓音，突兀地在林微和沈砚之的脑海中直接响起！那声音，带着疲惫、急切，还有深沉的父爱，正是林微记忆中父亲林语枫的声音！

「小微……是我的小微吗？如果你能听到这段留言，说明你已经觉醒，并且走到了这里……时间不多了，仔细听我说！」

林微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集中全部精神倾听。

「首先，关于月夫人。她原名‘苏明月’，曾是我在‘寰宇’项目组最重要的同事和……朋友。我们一同发现了时空缝隙和生命本源能量的存在。但她……她惧怕消亡，对‘永生’产生了疯狂的执念。她认为个体的意志和情感是脆弱的、多余的，唯有将一切生命能量整合、统一掌控，才能实现终极的‘秩序’与‘永恒’。」

「当年的实验事故……并非意外！是她，为了获取最初的本源能量，故意引发了能量反噬！我……我和你母亲，都是她的牺牲品！你母亲的死……我很抱歉，小微，我没能保护好她……」

林语枫的声音带着巨大的痛苦和愧疚。

林微浑身剧震，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从父亲留下的信息中证实，月夫人就是杀害母亲的元凶，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几乎将她淹没。沈砚之紧紧握住了她另一只手，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冷静，小微！」林语枫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急切，「听我说完！我长话短说！」

「第一，‘永寂寒渊’的核心，就是你脚下的冰洞，它连接着一个被‘虚无’能量严重侵蚀的异次元空间。月夫人利用这里的能量制造冰尸，壮大自身，但她无法完全掌控核心，她本身也在被‘虚无’缓慢侵蚀同化，她的偏执和疯狂与此有关。她的弱点，在于她与核心的连接并非完美无瑕！那块‘生命之源’碎片，是干扰甚至暂时切断她与核心联系的关键！」

「第二，关于‘时间起点’。它并非一个固定的物理坐标，而是一个意识与能量共鸣产生的‘奇点’。需要集齐至少三处主要‘时空疤痕’修复时产生的纯净能量，并由完全觉醒的‘司命者’与‘守护者’在特定的宇宙时刻（下次千年极光爆发之时，计算日期是……）合力，才能短暂开启！月夫人也在寻找开启的方法，她想利用‘时间起点’的力量，彻底净化（实则是吞噬）自身，完成终极蜕变，届时，她将真正成为无法撼动的‘永恒’！」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小微，不要完全相信月夫人展示给你的任何‘镜像’！她的镜像能力不仅能复制外形和能力，更能窥探和扭曲记忆，制造出足以以假乱真的幻境！她最擅长的，就是利用人们内心最深的渴望和恐惧来瓦解意志！」

「最后……小微，我的女儿……对不起，爸爸没能陪着你长大。不要被仇恨完全蒙蔽双眼，你的‘司命’之力，本质是‘创造’与‘守护’，而非‘毁灭’。用它去保护值得保护的人，去创造新的可能……找到‘时间起点’，那里有修复一切的最终答案，也有……爸爸留给你的最后礼物……」

林语枫的声音到这里，开始变得断断续续，能量似乎即将耗尽。

「记住……小心……镜像……集齐能量……极光之时……‘门’在……北极……磁点……」

声音戛然而止。

白色晶体爆发出的光芒迅速收敛，恢复成原来柔和的模样，但体积似乎缩小了一圈，显然消耗巨大。

庞大的信息量如同洪流，冲垮了林微的心防。母亲的死亡真相、月夫人的本质与弱点、开启“时间起点”的方法、父亲的道歉与期许……这一切让她心神激荡，几乎站立不稳。

「小微！」沈砚之及时扶住了她，他的眼中也充满了震惊，但更多的是一种豁然开朗和决断。信息量巨大，但方向明确了！

然而，就在他们沉浸在父亲讯息带来的冲击中，心神最为松懈的这一刹那——

一直静立不动的月夫人，动了！

她的速度快得超越视觉捕捉的极限，如同一道月白色的鬼影，几乎是瞬移般出现在了林微和沈砚之的身后！她之前所有的“旁观”和“守诺”，都是为了等待这个获取信息后心神失守的最佳时机！

「小心！」青姨和巴图尔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把碎片，和你，都交给我吧！」月夫人冰冷的声音带着志在必得的狞笑，一只萦绕着浓郁幽蓝寒气、指甲尖锐的手，直接抓向了林微的后心！另一只手，则凌空抓向石碑顶端的白色晶体！

这一击，蓄谋已久，狠辣刁钻，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她要一举擒获林微，并夺走这最后的“生命之源”碎片！

「吼——！」

与此同时，仿佛收到了进攻的信号，广场边缘那无数的冰尸，眼中蓝光爆射，如同决堤的洪水，发出震天的咆哮，疯狂地朝着广场中央，朝着青姨、巴图尔和那几名护卫汹涌扑来！

生死危机，在信息揭示的下一秒，以最残酷的方式，骤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