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药庐 第188章 月夫人的低语

波音公务机的引擎发出低沉而平稳的轰鸣，攀升至万米高空，将炙热的沙漠远远抛在下方，取而代之的是无垠的云海和湛蓝的天穹。

机舱内经过特殊改装，空间宽敞，划分出了休息区、会议区和医疗监测角。林微躺在柔软的休息舱床上，身上连接着几处无线生命体征监测贴片，青姨刚刚为她做完例行检查。

「脉象平稳了许多，气血虽弱，但不再是之前那种无根浮萍的感觉。」青姨收回手，眼中带着欣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奇，「看来，适当的压力和新的希望，有时候比良药更管用。」

林微靠在枕头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明显好了很多，她微微一笑：「让青姨您费心了。」

「费心不怕，就怕你钻牛角尖。」青姨慈爱地拍拍她的手，「现在看你眼神清亮，我就放心多了。北极那边，老努克已经先一步回去做准备了，他熟悉那里的每一块冰原，有他在，我们不至于抓瞎。」

这时，沈砚之端着两杯温水走过来，递给青姨和林微各一杯。他看向青姨，语气尊敬而沉稳：「青姨，后续的路线和补给，还需要您多费心把关。尤其是针对微微身体状况的特殊物资。」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青姨接过水杯，目光在沈砚之和林微之间扫过，带着了然的笑意，「你们两个，互相支撑着，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强。我去前面看看晓冉那边的信息汇总。」

青姨离开后，休息区只剩下他们两人。机舱内隔音极好，只有细微的空气流动声。

沈砚之在林微床边坐下，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低声问：「感觉怎么样？刚才青姨在，没好细问。那种共鸣状态，持续消耗大吗？」

林微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那丝若有若无的守护之力，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兴奋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探索的光芒：「消耗主要集中在精神层面，维持那种微观感知非常耗神。但对身体的负担，比我自己强行感应时小太多了。而且……」

她顿了顿，组织着语言：「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砚之。当我们的力量交融，向外延伸时，世界不再是单一的画面或声音，而是……一层层叠加起来的‘信息场’。我能‘听’到金属的疲劳，‘看’到能量的流动，‘感觉’到生命情绪的底色……虽然范围很小，也很模糊，但这绝对是以前单纯依靠药庐空间无法做到的视角。」

「一种更底层、更本质的感知方式？」沈砚之若有所思，「或许，这才是‘司命’之力本该有的形态，只是以前被药庐空间这个强大的‘工具’简化了。现在工具损坏了，反而逼着我们回归本源，用更精细的方式去理解和运用力量。」

「很有可能。」林微表示赞同，「这就好比以前是开着强大的雷达扫描，现在则是用最精密的探头去近距离‘触摸’。虽然范围小了，但得到的信息可能更直接、更深刻。」她握紧沈砚之的手，语气坚定，「我们需要更多练习，熟练掌握这种共鸣状态，尤其是对能量乱流的抗干扰和过滤，这对我们进入北极圈至关重要。」

「好，我们有的是时间。」沈砚之点头，「在抵达下一个中转站前，我们可以一直练习。不过，务必以你的身体承受能力为限，感觉不适立刻停止。」

「我知道。」林微乖顺地点头。失去过，才更懂得珍惜现在这来之不易的希望火种。

两人没有浪费时间，很快再次进入那种玄妙的共鸣修炼状态。这一次，他们没有将感知延伸到机舱外（高空环境能量场过于复杂且充满未知辐射，不敢贸然尝试），而是将范围局限在机舱内部。

他们“看”到了舱壁合金内部分子运动的微弱“嗡鸣”，“看”到了线路中电流流淌的“轨迹”，“看”到了前方会议区，夏晓冉敲击键盘时，指尖散发出的高度集中的“思维火花”，也“看”到青姨身上那种沉淀了岁月与药香的、温和而强大的“生命磁场”……

这种感知如同一种全新的语言，需要他们一点点去学习和解读。过程中，林微依旧会感到精神上的疲惫和偶尔的刺痛，但在沈砚之那坚韧的守护之力缓冲下，始终处于可控范围。

几次练习间歇，林微甚至尝试着，将一丝微不可查的、源自她本源的生机之力，通过共鸣通道反向滋养沈砚之消耗的精神。效果出奇的好，沈砚之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疲惫感更快消散，精神愈发清明。

「看来，我们这‘充电宝’还是双向的。」沈砚之难得开了个玩笑，冷峻的眉眼间带着一丝舒缓。

林微也笑了，正要说话，突然，她脸上的笑容一僵，猛地捂住额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怎么了？！」沈砚之脸色骤变，立刻撤回了所有外放的力量，紧张地扶住她。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恶意的意念，如同无形的毒针，毫无征兆地刺入了林微的意识海！这意念并非针对沈砚之，所以他毫无所觉，但对于刚刚重新建立起微弱感知、灵魂正处于相对敏感状态的林微而言，不啻于一次重击！

那意念并非具体的声音或图像，而是一种纯粹的情绪和意志的灌输——嘲讽、戏谑、以及一种居高临下的、猫捉老鼠般的玩弄感！

「呃……」林微额角瞬间渗出冷汗，脸色变得比刚才还要苍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那片刚刚因为共鸣而稍显“明亮”的意识海，此刻被这股外来的冰冷恶意搅得波涛汹涌，刚刚稳定下来的与药庐废墟的微弱连接也剧烈晃动起来，那株代表希望的小苗光芒明灭不定。

「微微！？」沈砚之看到她痛苦的神情，心猛地揪紧，立刻对着通讯器低吼：「青姨！快过来！」

几乎是同时，在前方会议区盯着多个屏幕的夏晓冉也突然“咦”了一声，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语气带着惊疑：「不对！有异常数据流！非常隐蔽，正在试图绕过我设置的第三十七道防火墙，目标直指……林微姐的生命体征监测数据端口？！不对，不只是数据，这好像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干扰波？！」

青姨迅速赶来，看到林微的样子，脸色一沉，立刻搭上她的脉搏，同时另一只手快速取出几根银针。

「神识受扰，外邪入侵！」青姨经验老到，瞬间判断出症结所在，手起针落，几根银针精准地刺入林微头部的几个穴位。

一股清凉平和的气息顺着银针流入，勉强帮助林微稳定住翻腾的意识海。

而这时，那股冰冷的恶意意念似乎达到了目的，如同潮水般退去，但在彻底消失前，一个清晰无比、带着独特韵律和冰冷质感的女性声音，直接在林微的意识最深处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凿击：

「林微……」

「可怜的司命者……」

「你以为，找到了新的玩具，就能摆脱既定的命运吗？」

「废墟中的幼苗？呵……真是……感人至深。」

「但，幼苗终究是幼苗，太过脆弱。」

「北极……永寂寒渊……那是我为你选好的……最终舞台。」

「来吧……让我看看，你这残破的司命，和你那弱小的守护者，如何在那永恒的冰封中……挣扎，然后，绝望地……熄灭。」

「我，等着你们。」

声音袅袅散去，留下无尽的寒冷和压迫感。

林微猛地喘过一口气，仿佛刚从冰水里被捞出来，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不止。

「月……月夫人……」她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月夫人？！」沈砚之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周身的气息都变得冰冷起来。他紧紧握住林微的手，将自己的守护之力毫无保留地输送过去，不再是练习时的温和，而是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强悍意志，如同最坚实的壁垒，将林微的意识核心牢牢护住。

青姨脸色凝重至极，手下运针不停，沉声道：「果然是她在作祟！竟然能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精准地进行精神攻击！此獠的实力，恐怕比我们预估的还要可怕！」

夏晓冉也跑了过来，小脸煞白，手里还抱着平板：「刚刚那股干扰消失了！太快了，根本追踪不到源头！只能确定信号……不，那根本不能算信号，更像是一种……一种意念的投射，利用了某种我们未知的媒介或者……时空本身的涟漪？」

林微在沈砚之和青姨的双重帮助下，终于缓过劲来，但月夫人那番话带来的寒意，却久久不散。她看向沈砚之，眼中带着残留的惊悸和一丝愤怒：「她知道了……她知道了我们发现了共鸣之力，知道了药庐变成了废墟但还有幼苗……她甚至知道我们要去北极！她就像……就像一直在看着我们！」

这种感觉毛骨悚然。他们以为的秘密行动，以为的底牌，在对方眼中仿佛透明。

沈砚之将她冰凉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眼神沉静，没有丝毫慌乱：「她知道了，不代表她就能为所欲为。这种远程的精神攻击，必然有其限制和代价，否则她早就亲自出手将我们碾碎了，何必玩这种恐吓的把戏。」

他的冷静感染了林微，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说得对。她的话里充满了引导和恐吓，她想让我们恐惧，让我们自乱阵脚，甚至……她可能想引导我们去北极，那里有她布置好的陷阱。」

「阳谋。」沈砚之吐出两个字，眼神锐利，「她知道我们必须去北极寻找父亲，所以干脆把舞台设在那里，逼我们入局。但她低估了一点……」

他看向林微，目光坚定而充满力量：「她低估了我们联手的力量，更低估了我们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意志。废墟中的幼苗，或许脆弱，但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它就一定能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没错！」夏晓冉也挥舞着小拳头，义愤填膺，「林微姐，沈大哥，别怕她！她就是装神弄鬼！有我在，她别想再轻易黑进我们的系统！我这就升级防火墙，加上生物特征识别和意念干扰屏蔽层！虽然不能完全挡住她那种级别的攻击，但至少能起到预警和削弱的作用！」

青姨收起银针，语气沉稳：「当务之急，是稳住微微的心神，不能再让她有可乘之机。我会开一副宁神定志的方子，立刻煎服。另外，」她看向沈砚之，「砚之，你的守护之力，是抵御这种精神攻击最有效的屏障，在抵达北极之前，可能需要你辛苦一些，尽量保持对微微的守护状态。」

「我明白。」沈砚之毫不犹豫地点头，「这是我的责任。」

林微感受着身边众人无条件的支持和保护，心中的寒意被一点点驱散。她看着沈砚之，看着青姨，看着夏晓冉，缓缓地、坚定地点头：「我不会被她吓倒的。北极，我们去定了！不仅要找到父亲，还要看看，她为我们准备了怎样的‘舞台’！」

她闭上眼，内视那片意识海。月夫人攻击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但沈砚之的守护之力如同温暖的阳光，驱散着阴霾。那株小幼苗在轻微的摇晃后，重新稳定下来，两片嫩叶似乎……更加翠绿了一丝。

危机，同样伴随着淬炼。

这次袭击，虽然凶险，但也让他们提前感受到了月夫人的手段和压迫感，更让他们意识到熟练掌握共鸣之力的紧迫性。

「晓冉，」林微睁开眼，看向技术顾问，「能分析出她这次攻击可能利用的媒介吗？或者说，她为什么能如此精准地找到我，甚至窥探到我们的一些秘密？」

夏晓冉皱着眉头，手指在平板上飞快滑动：「很难。这种层面的攻击，已经超出了传统科技的范畴。我只能做一些推测：一，她可能通过之前与你们的接触（比如司徒玄、或者更早），在你们身上留下了某种极其隐秘的精神烙印或能量标记；二，她可能利用了某种与‘司命’之力相关的‘因果线’或者‘命运涟漪’；三，她掌握着我们未知的、可以直接干涉意识或时空的技术。」

她抬起头，表情严肃：「无论是哪种，都说明她在暗处拥有着我们难以想象的优势。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假设我们的一切通讯和行动，都可能在她的监控之下。」

这个结论让机舱内的气氛更加凝重。

「既然如此，」沈砚之沉吟片刻，做出了决策，「我们改变原定的部分计划。晓冉，立刻启用最高级别的‘静默’协议。除必要导航和安全通讯外，切断与外界所有非加密链路的连接。所有行动计划，改为线下口头传达，不留任何电子记录。」

「明白！」夏晓冉立刻执行。

「青姨，」沈砚之继续部署，「抵达下一个中转站后，我们需要您利用当地的关系网，准备一些‘障眼法’，制造几个我们前往其他方向的假象。」

「交给我。」青姨点头。

最后，他看向林微，眼神深邃：「而我们，需要加快‘学习’的进度了。微微，接下来的旅程，我们会进行更高强度的共鸣练习，不仅要提升感知和防御，还要尝试……主动屏蔽甚至反向干扰那种精神标记。」

他语气中的决然让林微心中一凛，但随即涌起的是同样的决心。被动挨打，从来不是他们的风格。

「好！」林微毫不犹豫地答应，「我可以坚持。」

月夫人的低语，非但没有摧毁他们的意志，反而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更强大的斗志和更紧密的联结。

飞机在云层之上平稳飞行，朝着北方而去。机舱内，气氛紧张却有序。夏晓冉噼里啪啦地敲击键盘，构筑着数字世界的防线；青姨取出药材，开始配制安神汤剂；沈砚之则始终握着林微的手，守护之力如同无形的铠甲笼罩着她。

而林微，在短暂的休整后，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她主动引导着意识，沉入那片刚刚遭受攻击的领域。她不再恐惧那片废墟，而是开始仔细“观察”月夫人攻击留下的“痕迹”——那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吞噬属性的能量残余，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虽然正在被沈砚之的力量和她的生机缓慢净化，但依旧顽固地附着着。

「砚之，」她在意念中传递信息，「试着用你的力量，帮我‘包裹’和‘挤压’那一小片残留的冰冷能量。」

沈砚之心领神会，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守护之力，如同最灵巧的手，开始梳理和围剿那些外来入侵者。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耗神的过程，如同在脑中进行微观手术。林微强忍着不适，配合着沈砚之的行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

终于，在两人的协同努力下，最后一缕冰冷的恶意能量被沈砚之的银色守护之力彻底磨灭、净化。

就在那缕能量消失的瞬间，林微感觉到灵魂深处某种无形的枷锁似乎松动了一丝，与药庐废墟的连接也变得更加清晰稳定了一点。那株小幼苗甚至微微晃动，散发出一丝愉悦的波动。

「有效！」林微惊喜地睁开眼，看向沈砚之。

沈砚之也感受到了她的变化，眼中闪过一抹亮光：「看来，我们的共鸣之力，不仅可以用于感知和防御，还可以用于‘排毒’和‘修复’。」

这无疑又是一个重大的发现！这意味着，他们或许可以逐步清除月夫人可能留下的其他隐患，甚至加速林微自身力量本源的恢复！

希望，在一次次危机和探索中，变得越发坚实。

然而，他们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月夫人如同隐藏在冰川下的庞大暗影，刚刚展露的一角，已经如此骇人。真正的挑战，在那片被称为“永寂寒渊”的极北之地，等待着他们。

飞机穿透云层，开始下降高度。广播里传来飞行员的声音，提示即将抵达中转站——一座位于北部边境的偏僻机场。

窗外，天色渐暗，远方的地平线上，已经能看到隐约的雪线。

寒冷，似乎提前一步，抵达了他们的心间。

但更多的，是燃烧的斗志和并肩前行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