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药庐 第119章 信使与染血的账本

夜幕下的城南工业区，如同被城市遗忘的角落。曾经的机器轰鸣早已被死寂取代，只剩下斑驳的墙体、破碎的窗户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铁锈和尘埃混合的气味。

光华纺织厂，这座曾经承载了无数人汗水与希望的工厂，如今只剩下一个巨大的、黑暗的轮廓，在惨淡的月光下，像一头蛰伏的、沉默的怪兽。

晚上九点五十分。

林微的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工厂紧闭的大铁门外。她没有开车，甚至没有使用任何照明工具，仅凭着远超常人的五感和药庐空间赋予的、对周围环境生命能量的微弱感知，在夜色中穿行。

身上是一套便于行动的深色运动服，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在黑暗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

下午收到阿虎的加密信息后，她没有告诉沈砚之具体地点，只说是通过青姨的关系联系上了一个可能知晓轮回司外围信息的“线人”，需要亲自去见一面。沈砚之当时正在书房处理清洗后续的繁杂事务，闻言蹙了蹙眉，放下手中的文件。

「一定要亲自去？」他看着她，目光深沉，带着不容错辨的担忧。下午那场血腥的内部清洗，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有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显示着他精神的高度消耗。

「嗯。」林微点头，语气平静却坚定，「青姨担保过，相对安全。而且，有些信息，隔着几层转述可能会失真。我必须亲自去听，去判断。」

她走到他身边，伸手轻轻抚平他微皱的眉心：「放心，我不是以前那个需要你时刻护在身后的林微了。我能保护好自己。」

沈砚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微凉，却带着一种让他心安的力量。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妥协，但要求阿龙必须带人在外围接应，并且她必须全程保持通讯畅通。

「有任何不对，立刻撤离。阿龙会在一分钟内赶到。」他沉声吩咐，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好。」林微应下。

此刻，站在废弃工厂的大门外，林微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般向四周蔓延。没有发现明显的生命能量波动，除了……在工厂三楼某个方向，有两个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气息。其中一个，带着一丝她熟悉的、属于阿虎的、经过严格训练后特有的沉稳与内敛。另一个，则更加微弱，气息紊乱，带着一种惊弓之鸟般的惶恐和虚弱。

确认周围没有埋伏，林微轻轻推开那扇虚掩着的、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得老远。

她没有走正面的楼梯，那里视野开阔，容易成为靶子。而是沿着墙根阴影，找到了一处外部消防梯。铁梯同样锈蚀严重，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她将身体重量放得极轻，动作敏捷如猫，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三楼。

根据阿虎信息所指，三楼东侧的仓库。

仓库的门半开着，里面一片漆黑，只有从破损的窗户透进来的些许月光，勾勒出里面堆积如山的废弃纺织机和布匹卷轴的轮廓，影影绰绰，如同沉默的巨人。

林微在门口停顿了一秒，再次确认了里面的两道气息。然后，她迈步走了进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林小姐。」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一堆废弃的布匹卷轴后传来。

林微循声望去，只见阿虎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依旧是一身利落的黑色作战服，身形挺拔，眼神锐利如刀，对着林微微微点头示意。他的存在，让这片充满腐朽气息的空间多了几分肃杀。

「阿虎。」林微回应，目光随即投向阿虎身后。

在那里，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因为她的到来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似乎想把自己更深地藏进阴影里。

那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身沾满油污和灰尘的工人制服，头发凌乱，脸上带着明显的擦伤和淤青，眼神惊恐不安，嘴唇干裂。他的气息十分微弱，生命能量如同风中残烛，显然受了不轻的伤，并且处于极度惊吓的状态。

「他就是‘信使’？」林微看向阿虎，轻声问道。

「是。」阿虎点头，言简意赅，「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被两个疑似轮回司外围打手的人追杀。受了点伤，吓破了胆。他说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能对抗轮回司的人’。」

林微走近了几步，在那男人面前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是青姨让我们来找你的。」

听到“青姨”两个字，男人眼中的惊恐稍微褪去了一丝，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一丝希冀的光，声音嘶哑地确认：「真……真的是青姨让你们来的？济世堂的青姨？」

「是。」林微肯定地点头，「她说你曾经帮过她大忙，是个信得过的人。」

男人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但身体依旧因为后怕而微微颤抖。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巴掌大小的东西，双手捧着，如同捧着救命稻草，递向林微。

「这……这个……给你……」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我就是个小人物，负责……负责在几个据点之间传递些不重要的消息……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林微接过那个油布包，触手感觉硬硬的，像是个笔记本或者账本一类的东西。她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继续温和地问道：「别急，慢慢说。这是什么？谁让你送的？又为什么会被追杀？」

男人咽了口唾沫，喘了几口粗气，才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

「我……我叫赵老四，就是个跑腿的……平时给‘那边’送点吃的、用的，或者传个口信……半个月前，上面突然让我把这个东西，送到城西的‘老茶楼’，交给一个穿灰色长衫、手里盘着铁核桃的人……」

「我……我本来没多想，就去了。可快到的时候，鬼使神差地……躲在一个巷子口想抽根烟，结果……结果就看到……看到那个平时接头的‘老茶楼’掌柜，带着几个人，把那个穿灰色长衫的人……给……给捅了！就在后巷！血流了一地！」

赵老四说到这里，脸上血色尽褪，身体抖得像筛糠，显然那血腥的一幕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

「我……我当时吓坏了，屁滚尿流地就跑……连滚带爬地躲回了家。我知道我撞见不该看的事了！这东西……这东西肯定是要命的东西！他们肯定也要杀我灭口！」

「果然，没过两天，就有人找到我家里来……我正好出去上工，躲过一劫，我老婆孩子吓得躲回了娘家……我不敢回家，东躲西藏，可他们就像狗一样闻着味追来了……幸好……幸好这位兄弟救了我……」他感激地看了一眼如同铁塔般站在一旁的阿虎。

林微和阿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轮回司内部灭口？这意味着这个看似不起眼的“信使”和他手里的东西，可能牵扯到了轮回司内部的某些秘密，甚至是……派系斗争？或者，是有人想借赵老四的手，把这东西送出来？

「你知不知道这里面记录的是什么？」林微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油布包，问道。

赵老四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知道，真不知道！我就是个跑腿的，哪敢看里面的东西……不过……不过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两个喝醉了的小头目聊天，说……说是什么‘账本’……好像还提到了……‘月夫人’和……和‘司徒大人’什么的……我当时吓得赶紧溜了，没敢细听……」

账本？月夫人？司徒玄？

林微的心跳陡然加速。如果这真的是记录着轮回司某些内部交易、资源流向或者见不得光秘密的账本，那它的价值，将无可估量！

她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拆开了油布包。

里面果然是一个略显陈旧的、黑色封皮的笔记本。纸张有些泛黄，边缘磨损，显然经常被翻动。

林微翻开第一页，里面是用一种特殊的、略显潦草的密码文字记录的内容，夹杂着一些数字和代号。

「是轮回司内部使用的密语。」阿虎凑近看了一眼，沉声道，「需要专业人士破译。」

林微点了点头，继续往后翻。虽然看不懂具体内容，但一些频繁出现的代号和数字组合，依旧能感受到这本笔记所承载的分量。当她翻到笔记本中间靠后的部分时，动作猛地一顿！

那里的纸张上，除了密码文字，还用红色的笔，画着几个极其古怪、扭曲的符号！

那符号……林微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认得这些符号！或者说，她的药庐空间“认得”！

在药庐空间那片神秘的意识之海中，当她深度冥想时，曾经在那些漂浮的、关于时空法则的碎片知识边缘，见过类似风格的、代表着“禁忌”、“封印”或“坐标”的古老印记！这些符号散发出的气息，与月夫人那种冰冷、扭曲的力量，同出一源！

而且，在这些红色符号旁边，还用密码标注了一个地点，以及一个时间频率！

「这不是普通的账本……」林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抬头看向阿虎，眼神无比严肃，「这上面记录了一些……关于时空操作的禁忌节点，还有……一个可能是轮回司某个重要据点，或者说是……‘能量源’的坐标和开启频率！」

阿虎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

赵老四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两人的表情，也知道这东西非同小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这时，林微随身携带的、经过夏晓冉特殊加密改造过的通讯器，发出了极其轻微的震动提示。

是沈砚之。

林微立刻接通，压低声音：「砚之。」

「微微，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沈砚之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背景音很安静，似乎还在书房。

「见到‘信使’了，拿到了一样东西。」林微言简意赅，「可能是个账本，记录了一些轮回司的内部信息和……一个可能很重要的坐标。我们准备立刻返回。」

「好，注意安全。阿龙就在外面，接应你们。」沈砚之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冷意，「另外，刚刚收到青姨那边同步过来的消息，她动用了一些古老的关系网调查，发现轮回司内部，最近似乎并不平静。尤其是司徒玄‘失踪’后，他麾下的一些势力和资源，正在被月夫人快速清洗和接管。你们拿到的东西，或许与此有关。」

内部清洗！

林微心中一动，立刻将赵老四看到的灭口事件和沈砚之提供的信息联系了起来。

「明白了。我们马上……」

她的话还没说完，异变陡生！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无比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仓库上方某个黑暗的角落响起！

是消音手枪！

「小心！」阿虎的反应快到了极致，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他就猛地扑向林微和赵老四的方向，同时腰间的手枪已然出鞘！

「噗！」

子弹打在阿虎刚才站立位置后方的铁架上，溅起一溜火星！

「有狙击手！找掩体！」阿虎低吼一声，一把将还有些发懵的赵老四拽到一台巨大的废弃纺织机后面，同时目光如电般扫向子弹射来的方向——仓库顶部的通风管道阴影处！

林微在被阿虎推开的同时，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一个翻滚，躲到了另一堆布匹卷轴之后，心脏因为突如其来的袭击而剧烈跳动，但眼神却迅速冷静下来。感知全力放开，瞬间锁定了通风管道处那个散发着冰冷杀意的生命能量源！

只有一个人？

不！还有！

她的感知范围边缘，仓库另外两个方向的窗户破损处，同时出现了两道充满敌意的生命能量！正在快速靠近！

「三点钟方向，九点钟方向，有人潜入！至少两个！」林微立刻通过通讯器向沈砚之和外围的阿龙示警，同时将手中的账本迅速塞进贴身的内袋。

「收到！坚持住！阿龙三十秒内到！」沈砚之的声音瞬间绷紧，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

仓库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砰！砰！」

阿虎已经凭借经验判断出对方狙击手的大致位置，毫不犹豫地抬手就是两枪还击，子弹打在通风管道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迫使那个狙击手暂时停止了射击。

但另外两个方向的敌人，已经如同猎豹般窜了进来！动作迅捷，身手矫健，一看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好手！他们手中拿着装配了消音器的手枪，一进来就借助各种掩体，朝着林微和阿虎藏身的方向精准点射！

「噗！噗！噗！」

子弹打在废弃的机器和布匹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棉絮和灰尘四处飞扬。

阿虎沉着应对，利用对地形的快速判断和精湛的枪法，与对方展开激烈的交火，暂时压制住了对方的攻势。但他需要保护身后的林微和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赵老四，显得有些被动。

林微躲在掩体后，大脑飞速运转。对方显然是冲着这个账本，或者说是冲着赵老四来的！灭口行动并未停止！

她不能只依赖阿虎的保护。她的司命之力虽然尚未完全恢复，但并非毫无用处！

她闭上眼，意识瞬间沉入药庐空间。

空间内依旧有些残破，中央那株代表着她与沈砚之命运联结的绿芽，光芒也比之前黯淡了一些。但她能调动的那部分生机能量，对付普通人，足够了！

她锁定了一个正在试图从侧翼包抄过来的枪手。意念微动，一缕极其细微、几乎不可察觉的绿色能量，如同无形的丝线，穿透现实与空间的壁垒，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了那个枪手的脚踝。

那枪手正全神贯注地瞄准，突然感觉脚下一麻，仿佛瞬间失去了知觉，身体不受控制地一个趔趄！

「就是现在！」阿虎捕捉到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噗！」

子弹精准地命中那枪手的肩膀，血花迸溅！那人闷哼一声，手中的枪脱手飞出，整个人摔倒在地。

另一个枪手和通风管道的狙击手显然没料到同伴会突然出现这种低级失误，火力出现了瞬间的迟疑。

就在这时！

「轰——！」

仓库紧闭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用暴力猛地撞开！刺眼的车灯如同利剑般射入黑暗，将仓库内照得一片雪亮！

阿龙带着四名全副武装、气息彪悍的保镖，如同神兵天降，冲了进来！

「清理现场！保护林小姐！」阿龙的声音如同炸雷，在仓库内回荡。

他带来的保镖显然都是精锐，战术动作干净利落，瞬间就形成了交叉火力网，将剩下的那名枪手和通风管道的狙击手完全压制！

形势瞬间逆转！

那名受伤的枪手试图挣扎着去捡掉落的枪，被一名保镖上前一脚踢开，随即被反剪双手制服。

通风管道的狙击手见势不妙，想要撤退，但阿龙带来的保镖中显然也有擅长狙击的好手，几发精准的点射封住了他所有退路，最终被迫从管道中跳下，在落地瞬间被两名保镖死死按住。

战斗在短短一分钟内结束。

三名袭击者，一人肩部中弹，两人被生擒，全部失去了反抗能力。

阿龙快步走到林微藏身的掩体后，关切地问道：「林小姐，您没事吧？」

「我没事。」林微从掩体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除了心跳还有些快之外，并无大碍。她看了一眼被制服的袭击者，眼神冰冷。

阿虎也走了过来，检查了一下赵老四的情况。赵老四已经被吓瘫在地，裤裆湿了一片，但好在没有受伤。

「这些人，是专业的。」阿虎检查了一下袭击者使用的武器和身上的纹身（一个不起眼的、类似齿轮环绕眼睛的标记），沉声道，「不是普通的混混，像是受过军事训练的职业杀手，很可能也是轮回司圈养的外围武装。」

林微点了点头，走到那个被她用能量丝线绊倒、此刻肩部血流如注的枪手面前，蹲下身，冷冷地看着他：「谁派你们来的？」

那枪手咬着牙，眼神凶狠地瞪着林微，一言不发。

「带回基地，仔细审。」阿龙对保镖吩咐道，然后又看向林微，「林小姐，这里不安全，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林微没有异议。她再次确认那个黑色的账本安然无恙地待在贴身口袋里。

就在他们准备撤离时，林微的通讯器再次响起，是沈砚之。

「微微，你们怎么样？」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显然刚才仓库内的枪声通过通讯器传到了他那边。

「解决了，阿龙及时赶到，抓住了三个袭击者。」林微回答道，「我们正准备返回。」

「好。」沈砚之似乎松了口气，但随即语气变得更加凝重，「刚刚青姨又传来一个紧急消息。她的人在那本古籍的夹层里，发现了另一段被加密的记载，破译后显示，‘时空疤痕’的修复，可能会引发局部地区的‘时空涟漪’，这种涟漪……对某些特定的、与时空关联紧密的异能者或者物品，会产生强烈的‘吸引’或者‘排斥’效应。」

林微的心猛地一沉！

「你的意思是……我们修复雪山疤痕的动静，可能……已经引起了月夫人的注意？甚至……暴露了我们的位置或者下一步意图？」

「不排除这个可能。」沈砚之的声音冷峻，「所以，你们拿到的东西，以及接下来的行动，必须万分谨慎。我怀疑，今晚的袭击，或许不仅仅是为了灭口那么简单。」

林微握紧了手中的通讯器，感受着口袋里那本黑色账本沉甸甸的分量。

账本，内部清洗，职业杀手的灭口，时空涟漪的吸引效应……

无数线索在脑海中交织，指向一个更加庞大和危险的漩涡。

她看了一眼窗外依旧浓重的夜色，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我知道了。我们马上回来。有些信息，可能需要我们一起分析。」

挂断通讯，林微对阿龙和阿虎点了点头。

一行人迅速离开了这片弥漫着血腥和硝烟气味的废弃仓库。

工厂再次陷入死寂，只有那三个被绑得像粽子一样的袭击者，预示着这场暗夜下的交锋，远未结束。而那个染血的、神秘的黑色账本，即将揭开轮回司隐藏在水面之下的，更大冰山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