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药庐 第14章 西山别院与往昔回响

夜色尚未完全褪去，城市笼罩在一片黎明前的深蓝之中。沈砚之的座驾如同一道黑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出车库，汇入稀疏的车流，朝着西山方向疾驰。

车内，林微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景物。手臂上的伤口经过重新包扎，依旧隐隐作痛，但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对即将到来的会面的期待与隐约不安。李老，母亲当年的忘年交，学术界的泰斗，他会知道多少内情？又会如何看待这场针对母亲身后名的风暴？

沈砚之坐在她身侧，膝上摊开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是不断刷新的舆情报告和助理发来的行程调整安排。他神色专注，偶尔用低沉的声音通过耳机下达指令，确保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后方的反击和公司的正常运转井然有序。

「声明和证据发布后，舆论风向有明显好转。」沈砚之暂时摘下耳机，侧头对林微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彻夜未眠的沙哑，但目光依旧锐利，「理性声音开始占据上风，很多学术圈的人自发站出来为你母亲辩护，质疑爆料的专业性。水军的活动频率也在下降。」

「晓冉和公关团队的功劳。」林微轻轻呼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许。昨夜她尝试引导药庐「茉莉」之力后便力竭休息，具体的效果难以量化，但看到局面向好，总归是安慰。「希望李老能给我们更决定性的支持。」

「李老性情耿直，最厌恶这种歪曲事实、攻讦学者的行径。他既然愿意见我们，本身就是一种态度。」沈砚之语气肯定，「关键在于，我们能从他那里得到多少关于当年项目的具体信息，尤其是……关于那个‘生命序列’理论的核心验证。」

林微点头，母亲笔记中关于「生命序列」的部分相对抽象，更像是一种理论框架和方向性的构想，缺少足以让外界信服的、详实的实验数据链。这也是对方敢肆意污蔑的原因之一。如果李老能提供一些关键旁证，或者指出可能存在但未被注意的数据备份点，将是极大的助力。

车子驶离市区，进入盘山公路。窗外的景色从钢筋水泥森林变为郁郁葱葱的林木，空气也清新了许多。朝阳初升，金色的光芒穿透薄雾，洒在山峦之间，暂时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感。

西山别院位于半山腰一处僻静之地，白墙黛瓦，掩映在苍松翠柏之中，颇有几分超然物外的意境。车子在院门外停下，一位穿着中式褂衫、精神矍铄的老者已等在门口，正是李老的管家福伯。

「沈先生，林小姐，老爷已在书房等候多时。」福伯笑容和煦，引着二人穿过庭院。院中假山流水，草木扶疏，显得格外宁静，与山外喧嚣的网络世界仿佛两个时空。

书房内，檀香袅袅。一位身着朴素布衣、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者坐在宽大的书案后，正是学界泰斗李泊年教授。他年近八旬，但眼神清澈睿智，不见丝毫浑浊，此刻眉头微蹙，面前摊开的正是那份污蔑林语笙的八卦周刊打印件。

「李老，打扰您清静了。」沈砚之上前一步，恭敬地问候。

林微也跟着行礼：「李老，您好，我是林微，林语笙的女儿。」

李泊年抬起头，目光先是落在沈砚之身上，微微颔首，随即转向林微，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有怀念，有痛惜，更有难以掩饰的愤怒。他指着桌上的打印件，声音沉痛：「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语笙是何等纯粹专注的学者，竟被如此宵小之辈构陷！我昨夜看到这个，气得一宿没睡安稳！」

他示意二人坐下，福伯奉上清茶后悄然退下，带上了书房的门。

「林微丫头，」李泊年的目光温和地落在林微脸上，带着长辈的慈爱，「你和你母亲，长得真像，尤其是这双眼睛，一样的清澈有神。看到你，就像看到二十多年前，你母亲第一次拿着她那个大胆的‘生命序列’构想来找我讨论时的样子。」

「您还记得我母亲当年的研究？」林微心中一紧，立刻抓住话题核心。

「怎么可能忘记？」李泊年叹了口气，眼神陷入回忆，「‘生命序列’……那是一个极其超前，甚至有些惊世骇俗的理论。语笙认为，生命体的衰老、疾病，乃至某种程度上的‘气运’，都与一种内在的、动态的‘序列’能量场有关。这个序列并非一成不变的dNA，而是一种更精微的、可与环境甚至意识交互的能量编码模式。」

林微和沈砚之对视一眼，心中俱是一震。李老所述，与林语笙笔记中的核心思想高度吻合，甚至更为具体！

「当时很多人都觉得她是异想天开，」李泊年继续道，「但她不是空想家。她设计了非常精巧的实验来验证，尤其是在能量场的稳定性和干预可能性方面。我记得，她当时需要一种极其稀有的、能稳定共鸣的特殊晶体作为传感器核心，几乎找遍了全球。」

「是‘星纹晶’吗？」林微忽然想起母亲笔记中反复提到的一个名词。

李泊年眼中闪过惊讶：「你知道？没错，就是‘星纹晶’！这种晶体当时已知的储量极少，而且提取和加工难度极大。语笙为了它，几乎耗尽了心血。后来……好像是沈浩川，哦，就是砚之你的父亲，」他看向沈砚之，「通过沈家的商业渠道，从某个海外实验室弄到了一批纯度极高的‘星纹晶’原石，这才让她的关键实验得以继续。」

沈砚之眉头微动，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父亲与林语笙研究的直接关联。之前沈伯年也只是含糊提及合作密切。

「那……后来的实验数据呢？」林微急切地问，「尤其是关于序列稳定性和干预验证的数据，我母亲有没有留下备份？或者交给您保管？」

李泊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遗憾：「语笙的研究当时属于高度保密阶段，具体的数据细节，她不会轻易示人。我只是在她遇到理论瓶颈时，提供一些宏观的物理学视角的建议。至于备份……」他沉吟片刻，「我记得有一次，她倒是半开玩笑地跟我说过，最安全的地方往往是最意想不到的地方，还说她给自己最重要的‘宝贝’找了个‘星空下的保险箱’。」

「星空下的保险箱？」林微喃喃重复，这个说法太过诗意和模糊。

「嗯，当时我只当是玩笑。」李泊年道，「不过，关于数据真实性，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语笙的研究是严谨的。那份爆料中所谓的‘重复性极差’的图表，根本就是断章取义！语笙当时已经注意到了不同能量环境下序列表达的细微波动，并将其作为重点研究现象，记录了大量的对照数据。那些恶意裁剪掉的备注，恰恰是她学术严谨性的体现！」

李老的话掷地有声，带着学术界权威不容置疑的分量。这对于澄清谣言，无疑是重量级的背书。

「李老，能否请您就这一点，公开发表一个声明？」沈砚之抓住时机，诚恳请求，「您的证言，比任何法律文件都更能还原真相。」

「当然！」李泊年毫不犹豫，甚至有些愤慨，「我不仅要发表声明，还要联系几个老家伙，联名谴责这种败坏学术风气的行为！真当我们这些老骨头提不动笔了么！」

他当即拿起书案上的毛笔，铺开宣纸：「我现在就写！福伯，准备好扫描仪，写完立刻发给我那几个还在喘气的老朋友签名，然后找个有影响力的媒体发出去！」

看着李老挥毫泼墨的激昂模样，林微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母亲的坚守，终究有人记得，有人愿意为之仗义执言。

然而，关于「星空下的保险箱」的线索，依旧像一团迷雾。离开书房，在福伯的引领下前往茶室稍作休息时，林微仍在思索这个问题。

「‘星空下的保险箱’……」沈砚之沉吟道，「会不会是指某个地方？比如天文台？或者……带有星空图案或寓意的地方？」

林微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母亲笔记的某一页空白处，用极细的笔触画了一个小小的、类似星图的图案，旁边还有一个模糊的缩写「S.o.」。她当时并未在意，现在想来，或许有关联？

「我需要再看看母亲的笔记。」她低声道。

就在这时，沈砚之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留在公司坐镇的助理打来的紧急电话。他接起听了片刻，脸色骤然变得凝重。

「怎么了？」林微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沈砚之挂断电话，眼神冷冽：「轮回司又出手了。他们买通了一个过气的、但以‘敢言’着称的财经评论员，在半小时前的直播节目中，直接点名我，指控沈氏集团利用已故科学家的‘伪理论’进行概念炒作，操纵股价，并暗示我们与某些境外非法资金有牵连，试图将商业竞争上升到政治层面。」

这一招极其阴险恶毒！不仅继续污蔑林语笙，还将火烧到了沈氏集团和沈砚之本人身上，牵扯到敏感领域，杀伤力远非八卦谣言可比！

「直播影响很大，证监会已经关注，要求我们做出说明。集团股价开盘即大幅下跌。」沈砚之的声音透着寒意，「他们这是想把水彻底搅浑，让我们疲于应付。」

林微的心沉了下去。轮回司的攻击一波接着一波，层次不断提升，显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们必须立刻回去！」沈砚之当机立断。

「等等，」林微拉住他，目光扫过这清幽的别院，脑中飞速运转，「李老的声明需要时间联名和发布。我们现在回去，无非是陷入新一轮的辟谣和解释，被动挨打。轮回司敢这么明目张胆，恐怕还有后手。」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而锐利：「既然他们想把事情闹大，那我们就不妨把天捅破！与其纠结于母亲数据的细节，不如直接揭示轮回司的存在和他们真正的目的！」

沈砚之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

「轮回司如此忌惮我母亲的研究，甚至不惜在她去世多年后还要极力抹黑，说明‘生命序列’理论一定触及了他们的核心利益，或者说，威胁到了他们赖以存在的基础。」林微分析道，药庐空间的存在让她对能量、对超越常规的领域有了更直观的认识，「李老刚才提到了‘星纹晶’，这种晶体是关键。如果我们能找到‘星纹晶’的源头，或者证明轮回司一直在暗中控制或破坏相关研究，是不是就能反将一军？」

这个想法很大胆，甚至有些冒险。直接与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庞大组织为敌，公开揭露其存在，需要极大的勇气和确凿的证据。

沈砚之深深地看着林微，从她眼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决心和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他沉默片刻，然后点了点头：「风险很大，但或许是打破僵局的唯一方法。被动防御，只会被他们耗死。李老这里，或许还能找到更多关于‘星纹晶’的线索。」

两人决定暂不离开，而是再次求见李泊年，希望能获得更多关于「星纹晶」和当年项目可能存在的其他知情人的信息。

然而，当他们回到书房时，却发现气氛有些不对。福伯站在门口，脸色凝重，书房内传来李老压抑着怒火的训斥声。

「……胡说八道！沈氏集团如何，我自有判断！轮不到你在这里搬弄是非！出去！」

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是学者模样的中年男人，正一脸尴尬地从书房里退出来，嘴里还念叨着：「李老，您别动怒，我也是听了一些风声，为好……」

那男人看到门外的沈砚之和林微，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赶紧低下头，匆匆离开了。

「李老，刚才那是？」沈砚之走进书房，问道。

李泊年余怒未消，指着那男人离开的方向：「一个以前的学生，现在在某家研究所挂职，不知听了谁的指使，跑来跟我说什么沈氏集团背景复杂，让我不要轻易卷入，免得晚节不保！哼，当我老糊涂了么！」

林微和沈砚之对视一眼，心中明了。轮回司的手伸得真长，连李老身边的人都试图渗透和影响！这说明他们非常忌惮李老即将发表的声明。

「李老，我们刚才收到消息，对方又有了新动作……」沈砚之简要将财经评论员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泊年听完，脸色更加阴沉：「这是要赶尽杀绝啊！看来，不把他们彻底揪出来，是不得安宁了！」他看向林微，「丫头，你刚才想问‘星纹晶’的事情？」

「是的，李老。您知不知道，当年我父亲……沈浩川先生，是从哪个海外实验室获得的‘星纹晶’？」林微问道。

李泊年思索良久，摇了摇头：「具体是哪个实验室，语笙和浩川都没细说。我只隐约记得，浩川提过一句，来源很敏感，牵扯到一些……非公开的领域，好像跟一个叫什么‘普罗米修斯’的私人航天研究计划有关联。」

普罗米修斯计划？私人航天？林微和沈砚之再次感到意外。这似乎将线索引向了更加高精尖和隐秘的方向。

「而且，」李泊年压低了声音，神色严肃，「大概在语笙出事前半年左右，她有一次来找我，心情很沉重。她说感觉有人在暗中监视她的研究，甚至试图窃取数据。她还提到，怀疑‘星纹晶’的来源可能有问题，其能量特性似乎被人为‘污染’或‘定向改造’过，但她还没有确凿证据。」

能量被污染或改造？林微心中剧震！这难道就是轮回司害怕被揭露的真相？他们不仅觊觎「生命序列」理论，还可能早就在源头做了手脚？

「她有没有说怀疑对象是谁？」沈砚之追问。

李泊年摇了摇头：「她没说。但她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她说‘如果我的感觉是对的，那对方追求的恐怕不是科学进步，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永生’。」

另一种形式的永生！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微脑海中的迷雾！药庐空间、司命之力、轮回司收割异能者……这一切，似乎都与对生命本质、对超越极限的渴望有关！母亲的 research，或许在无意中，触碰到了一个古老而黑暗的秘密！

线索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惊心动魄。李老提供的这些碎片信息，价值连城，虽然依旧模糊，却指向了一个更宏大、更黑暗的阴谋。

「李老，谢谢您！这些信息太重要了！」林微由衷感谢。

「我能做的有限，」李泊年叹了口气，「学术界的声明我会尽快搞定。至于更深层的……就要靠你们年轻人去查个水落石出了。语笙的冤屈，一定要洗刷干净！」

离开西山别院时，已是日上三竿。坐进车里，林微和沈砚之都沉默着，消化着刚刚获得的爆炸性信息。

「‘普罗米修斯计划’，‘星纹晶能量污染’，‘另一种形式的永生’……」沈砚之缓缓开口，眼神锐利如刀，「看来，我们面对的敌人，比想象中更庞大，也更……疯狂。」

「嗯。」林微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司命玉佩。玉佩传来温润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静。「他们的目标是控制，是掠夺。而我母亲的研究，或许指向的是一种自然的、和谐的升华与延续。这是根本性的对立。」

她望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山景，目光坚定：「既然躲不过，那就正面迎战吧。找到‘星空下的保险箱’，找到‘普罗米修斯计划’和‘星纹晶’的真相，把轮回司从阴影里拖出来！」

沈砚之看着身旁女子坚毅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愫。她看似柔弱，体内却蕴含着惊人的力量和勇气。从最初的怀疑、合作，到如今的并肩作战，甚至隐隐成为破局的关键，她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却又异常坚定。

「好。」他简单而有力地回应，伸手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手。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回城后，我立刻动用所有资源调查‘普罗米修斯计划’。你集中精力，破解‘星空下的保险箱’的秘密。后方舆论，交给晓冉和团队。」

两手相握，传递着彼此的信任与决心。车辆在盘山公路上疾驰，载着他们冲向山下更加汹涌的暗流。西山别院之行，如同在迷雾中点燃了一盏灯，虽然未能照亮全部前路，却指明了方向，也让他们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对手的狰狞面目。

接下来的路，注定更加艰险。但有了方向，有了彼此，便有了劈波斩浪的勇气。轮回司的污浊浪涌，必将迎来更猛烈的净化之光。而林微手中所握的，不仅仅是母亲的遗志，更是指向真相、刺破黑暗的利刃。棋局，正在走向更深不可测的中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