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证道 第135章 情定苗疆

在天音寺普方上人等人的护送下，吕大信一行人连夜赶路，终于在天明时分，抵达了位于南疆边缘一处隐秘山谷中的天音寺临时驻地。

此地环境清幽，山谷四周有天然屏障，谷内搭建着一些简易的竹舍，中央有一座临时布置的佛堂，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和祥和的金光，将谷中的瘴气与外界的不祥气息隔绝开来，形成了一片难得的净土。已有不少从南疆各处逃难而来的百姓和受伤的修士在此接受庇护和治疗。

普方上人安排弟子安顿好那几名惊魂未定的苗人幸存者，并立刻为吕大信和陆雪琪安排了静室疗伤。两人伤势不轻，尤其是吕大信，强行逆转金丹透支本源，又经历连番恶战，已是伤及根基，急需静养。

静室之内，吕大信盘膝而坐，五心向天，全力运转金丹大道法门。丹田内，那枚光华略显黯淡的金丹种子缓缓旋转，吞吐着天地灵气和丹药之力，一丝丝温养着受损的经脉与几近干涸的丹元。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在破碎的瓷器上小心翼翼地描画金线，稍有不慎便可能前功尽弃。他的额头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眉头紧锁，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陆雪琪在隔壁静室，同样在闭目调息。天琊剑横于膝上，湛蓝色的光芒流转，助她梳理着紊乱的气息，修复着内腑的震伤。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已逐渐趋于平稳。太极玄清道中正平和，疗伤效果虽不如吕大信的金丹大道那般针对本源，却也稳扎稳打。

时间在寂静的疗伤中流逝，日升月落，转眼便是三日过去。

这三日间，外界消息不断传来，皆是噩耗。兽神黑气席卷南疆，所向披靡，焚香谷外围防线接连被破，损失惨重，已退守玄火坛核心区域。无数村寨城镇化为鬼域，生灵涂炭。正道各方势力紧急调派人手，但面对兽神无可匹敌的绝对力量，一切抵抗都显得苍白无力。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南疆乃至整个天下蔓延。

第四日清晨，朝阳初升，将金色的光辉洒满山谷，暂时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吕大信缓缓睁开双眼，吐出一口绵长的浊气，眼中疲惫稍减，但本源之伤非朝夕可愈，脸色依旧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他起身走出静室，想到谷外透透气，梳理一下纷乱的思绪。

山谷东侧有一片小小的湖泊，湖水清澈见底，倒映着蓝天白云和四周的翠竹。晨雾如纱，缭绕湖面，湖畔生长着几株不知名的花树，开满了淡粉色的花朵，微风拂过，花瓣簌簌落下，在湖面上点出圈圈涟漪。

吕大信信步走到湖边，看着这战乱中难得的宁静景色，心中却无半分轻松。兽神的阴影如同巨石压在心口，天下苍生的苦难，师门重任，未来的莫测，都让他心情沉重。

就在这时，他心有所感，转过头，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不知何时也已来到湖边，正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一株花树下，凝望着湖面。正是陆雪琪。

晨曦的光芒透过花枝，斑驳地洒在她胜雪的白衣和清冷绝俗的侧脸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几日调息，她的气色好了许多，虽依旧清瘦，但那股冰寒之气似乎淡了些，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色，却更添几分动人心魄的美。

听到脚步声，陆雪琪转过身，目光与吕大信相遇。湖光山色间，两人静静对视，一时无言。经历了黑木林前的默契探查、兽神出世的惊魂逃亡、古镇祠堂的并肩血战，种种生死与共，已无需过多言语。

“陆师妹，伤势可好些了？”吕大信率先开口，声音温和。

“已无大碍，多谢吕师兄挂心。”陆雪琪微微颔首，声音清冷依旧，却少了几分疏离。她看着吕大信依旧苍白的脸色，轻声道：“吕师兄本源之伤，还需好好静养。”

吕大信淡然一笑，走到湖边，与她并肩而立，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些许小伤，不碍事。只是这天下局势……令人忧心。”

陆雪琪沉默片刻，道：“兽神之力，确非人力可敌。普方师伯言，或许唯有诛仙剑阵，方有一线生机。”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诛仙剑阵是青云门最后的底牌，也是最大的禁忌，动用此阵，代价难以想象。

吕大信目光深邃，缓缓道：“诛仙剑阵固然是利器，但道玄师伯重伤未愈，强行催动，后果难料。而且，兽神乃戾气所聚，无形无质，剑阵能否彻底诛灭，亦是未知之数。”他顿了顿，转头看向陆雪琪，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天书第三卷中曾提及，万物相生相克，至阴之力或需至阳之气化解，至邪之物或惧至圣之光。兽神虽强，也必有其弱点或克制之法。或许……关键不在硬拼，而在寻其根源，破其根本。”

陆雪琪美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仔细品味着吕大信的话。她专注于剑道，对于这种涉及能量本质、生克之理的推演，不如吕大信精深。但他的话，无疑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思路。

“吕师兄所言有理。只是这根源……又在何处？”陆雪琪问道。

“黑木林是其一，但那或许只是其苏醒之地。”吕大信沉吟道，“我总觉得，兽神之劫，并非凭空而来。南疆古老传说，焚香谷的玄火坛，甚至……更久远的上古秘辛，或许都与之有关。我们需要更多的线索。”

两人站在湖畔，就着晨光，低声交谈起来。从兽神的特性，到南疆的古老传说，再到可能存在的克制之法，以及天下正魔局势的走向。吕大信思路开阔，见解独到，往往能一针见血；陆雪琪虽话语不多，但每每发言，皆能切中要害，心思缜密。他们不再是简单的同门，更像是可以彼此启迪、共同探讨大道与天下事的知己。

交谈中，吕大信偶尔会因本源伤势牵动，轻轻咳嗽一声。陆雪琪便会停下话语，静静地看着他，虽未言语，但那清澈眼眸中流露出的关切，却比任何安慰都更让人心暖。

“我辈修士，逆天而行，求的是长生，护的是苍生。”吕大信望着远方起伏的山峦，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前路或许艰险，或许十死无生，但既踏上此路，便唯有勇往直前。陆师妹，你可曾怕过？”

陆雪琪迎上他深邃的目光，清冷的眸子中仿佛有冰雪消融，闪过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她摇了摇头，声音清晰而坚定：“心之所向，虽千万人，吾往矣。有何可怕？”

短短数字，却道尽了她外冷内热的赤子之心与不屈剑骨。

吕大信闻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与激赏。他看着眼前这清冷如雪、却内心如火、信念如钢的女子，想起黑木林前她与自己一同潜入玄火坛的果决，想起逃亡路上她毫不犹豫为自己疗伤的倾力相助，想起血战中她与自己背靠背的绝对信任……点点滴滴，汇聚成一种超越同门之谊的情感。

山谷寂静，唯有风吹花落的声音。湖水倒映着两人的身影，仿佛要融为一体。

吕大信沉默了片刻，忽然轻声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陆师妹，待此间事了，天下太平……你可愿……与我一同探寻大道之极，看尽这世间风景？”

他没有说什么山盟海誓，没有许什么虚无缥缈的未来，只是最简单、也最真挚的邀约。探寻大道，看尽风景，这或许就是修行之人最浪漫的承诺。

陆雪琪娇躯微微一颤，绝美的脸颊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起两抹淡淡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她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吕大信的目光，但最终，却勇敢地抬起头，迎上了他那双充满真诚与期待的眼睛。

湖畔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也似乎在这一刻停止。

良久，陆雪琪轻轻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用微不可察、却清晰无比的声音，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

只有一个字，却重如千钧。

刹那间，仿佛有春风拂过冰湖，万物复苏。吕大信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喜悦光芒，苍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陆雪琪则迅速低下头，掩饰着内心的波澜，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轻颤的睫毛，却泄露了她此刻的心绪。

情定苗疆，无需轰轰烈烈，只在生死与共后的平淡一问一答间，便已尘埃落定。

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并肩立于湖畔，看着朝阳彻底升起，驱散山谷中最后一丝雾气。金色的阳光洒满周身，温暖而充满希望。前路依旧凶险莫测，但此刻，他们的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力量。

因为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独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