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证道 第133章 古镇暂歇

夜色如墨，浓稠的瘴气弥漫在丘陵之间，将本就微弱的星光彻底吞噬。寒风呼啸，卷起地面的枯枝败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夹杂着远处隐约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兽吼，更添几分阴森与不祥。

吕大信、陆雪琪、张小凡、曾书书四人，借着微弱的法力灵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崎岖的山路上跋涉。吕大信和陆雪琪伤势未愈，法力枯竭，无法长时间御空飞行，只能选择步行。张小凡和曾书书状态稍好，但经历连番惊变，也是身心俱疲。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吕大信脸色苍白，气息不稳，强行逆转金丹的后遗症仍在隐隐作痛，但他依旧走在最前，神识如同最警惕的触角，极力延伸，探查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为队伍规避着潜藏的危险。陆雪琪紧随其后，白衣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单薄，清冷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她腰背挺直，天琊剑紧握在手，眼神锐利依旧。张小凡和曾书书则负责殿后，警惕地注视着后方和两侧。

空气中弥漫的腥臊腐臭气息越来越浓，那是兽神黑气扩散留下的痕迹。沿途所见，触目惊心。原本郁郁葱葱的山林变得枯黄凋零，许多树木扭曲发黑，仿佛被抽干了生机。溪流浑浊不堪，漂浮着翻白肚的死鱼。偶尔能看到被啃噬得面目全非的野兽残骸，以及……几具零散的、穿着焚香谷或苗人服饰的尸骨，显然是在逃亡或抵抗中遇难。

“这里……离七里峒应该不远了，怎么会这样……”曾书书声音发颤，看着一具被利爪撕碎的苗人战士尸体，脸上满是惊惧。

张小凡紧握绝仙剑，眼神悲痛，低声道：“兽神的黑气……蔓延得太快了。”

吕大信沉默不语，心情沉重。兽神的力量远超他的预估，其毁灭性更是令人发指。照此速度，恐怕用不了多久，整个南疆都将化为死地！必须尽快将消息传出去！

又艰难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就在四人几乎力竭之时，吕大信神识微动，低声道：“前方有火光，似乎是个废弃的镇子。”

众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翻过一道山梁，果然看到下方山谷中，隐约有一片残破的建筑轮廓，其中一点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摇曳，如同鬼火。

“小心，可能有幸存者，也可能是陷阱。”吕大信提醒道，示意众人收敛气息，放轻脚步，缓缓靠近。

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一座早已废弃多年的南疆古镇。大部分房屋都已坍塌，只剩下断壁残垣，长满了枯黄的藤蔓。镇子中央，似乎是一座废弃的祠堂，那点微弱的火光正是从祠堂半掩的门缝中透出。

祠堂周围，有简易的防御工事痕迹，但大多已被破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焦糊味。

吕大信示意张小凡和曾书书在祠堂外警戒，自己与陆雪琪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一左一右，悄无声息地靠近祠堂大门。

吕大信轻轻推开虚掩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祠堂内，空间不大，布满灰尘和蛛网。中央生着一小堆篝火，火苗微弱，映照出几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听到动静，那几人如同惊弓之鸟般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绝望。是几个幸存的苗人老弱妇孺，个个衣衫褴褛，面带菜色。

看到进来的并非妖兽，而是两个气质不凡、虽显疲惫却自带正气的陌生人，那几个苗人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希冀的光芒，一个老者挣扎着爬起，用生硬的汉语颤声问道：“你……你们是……是来救我们的仙师吗？”

吕大信心中暗叹，扫视一圈，发现祠堂内除了这五六个幸存者，并无他人，也没有妖兽踪迹。他放缓语气，用尽量温和的声音道：“老人家，我们是中土青云门修士，路过此地。你们是七里峒的人？”

那老者闻言，顿时老泪纵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哭喊道：“仙师！救救我们！救救七里峒吧！黑……黑潮来了！寨子……寨子快守不住了！”

他身后的妇孺也纷纷哭泣起来，语无伦次地诉说着恐怖的经历。

从他们断断续续、充满恐惧的叙述中，吕大信四人拼凑出了大概情况：就在他们离开七里峒前往黑木林后不久，更凶猛的黑气和兽潮便袭击了寨子。图麻骨带领战士拼死抵抗，但黑气太过恐怖，寨墙被攻破，死伤惨重。老族长在混乱中不幸遇难，图麻骨和小白带领部分族人拼死杀出重围，分散逃亡。他们这几个人是在逃亡途中与大部队失散，侥幸躲入这废弃古镇，才暂时保住性命。

“图麻骨队长和小白姑娘……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张小凡忍不住急切地问道。

“不……不知道……当时太乱了……到处都是吃人的怪物……我们跑散了……”一个妇人哭泣着摇头。

众人的心沉了下去。七里峒，果然也沦陷了。

“此地不宜久留，黑气随时可能蔓延过来。”吕大信沉声道，“你们跟我们走，先找个更安全的地方躲藏。”

那几个苗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

吕大信让曾书书拿出一些干粮和清水分给这些幸存者，他们显然已饥渴交加。随后，四人在祠堂内寻了一处相对干净的角落，暂时安顿下来。吕大信和陆雪琪急需时间恢复伤势和法力，带着这些毫无自保之力的凡人连夜赶路，无异于送死。

祠堂内，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几张惊魂未定的脸。外面的风声和兽吼似乎遥远了一些，但压抑的气氛并未减轻。

吕大信和陆雪琪盘膝坐下，各自服下丹药，开始运功调息。这一次，两人都没有丝毫保留，全力催动功法，汲取着空气中稀薄且驳杂的灵气，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和枯竭的丹田。

张小凡和曾书书则主动承担起守夜的责任，在祠堂门口警惕地巡视。

时间在寂静与不安中缓缓流逝。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吕大信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伤势暂时被压制住，法力也恢复了三四成，但金丹的损耗并非短时间内能够弥补。他看向对面的陆雪琪，她依旧闭目调息，长长的睫毛在火光映照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丝血色，但眉宇间那抹疲惫依旧清晰可见。

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陆雪琪也睁开了双眼。四目相对，在跳跃的火光中，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与一丝劫后余生的复杂。

“陆师妹，伤势如何？”吕大信低声问道。

“已无大碍，法力恢复了少许。”陆雪琪的声音依旧清冷，但少了几分平时的寒意。她看着吕大信，顿了顿，轻声道：“吕师兄方才……强行逆转真元，伤势极重，还需好好调养，不可再轻易动用本源之力。”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吕大信为了带他们逃出生天，几乎拼上了性命，这份担当与付出，她看在眼里。

吕大信微微摇头，露出一丝苦笑：“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倒是连累陆师妹损耗修为为我疗伤，大信心中不安。”

“同门之谊，并肩作战，何谈连累。”陆雪琪目光平静，“若非吕师兄当机立断，我等恐怕已葬身黑潮。”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的风声。

过了一会儿，吕大信望着跳动的火焰，缓缓开口，声音低沉：“陆师妹，对于这兽神……你怎么看？”

陆雪琪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非人非妖，非魔非鬼……乃是天地戾气、死寂法则汇聚而成的灭世之劫。其力之强，已非寻常修士所能抗衡。恐怕……唯有诛仙剑阵，或可一战。”

诛仙剑阵！青云门的镇派之宝，也是最后的底牌。提及此阵，两人心情更加沉重。道玄真人重伤未愈，强行催动诛仙剑阵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兽神远在南疆，剑阵能否有效亦是未知。

“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吕大信忽然低声吟道，这是天书总纲的开篇，此刻念来，更觉天地不仁，众生渺小。“然，我辈修士，逆天而行，求的便是一线生机。纵然是灭世之劫，也当奋力一搏。”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金丹大道，本就是夺天地造化，逆天改命之道。面对绝境，他心中涌起的不是绝望，而是更加顽强的斗志。

陆雪琪静静地看着他侧脸在火光下明暗交替的轮廓，看着他眼中那簇如同眼前篝火般不息的光芒，清冷的眸光微微闪动。她自幼修行，道心坚定，以降妖除魔、守护苍生为己任，但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地感受到一种源于生命本源的、不屈不挠的抗争意志。这种意志，来自吕大信，也悄然感染着她。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多言，但握剑的手，更紧了一分。

这时，负责守夜的张小凡和曾书书也凑了过来。曾书书苦着脸道：“吕师兄，陆师姐，外面情况不妙啊，兽吼声好像越来越近了，而且……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我们。”

吕大信神识早已散开，闻言眉头微皱：“嗯，我也感觉到了。这镇子死气太重，恐怕会吸引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我们不能久留，天亮必须离开。”

他看向那几个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的苗人幸存者，心中暗叹。带着他们，行动将更加艰难，但若弃之不顾，于心何忍？

“小凡，书书，”吕大信吩咐道，“你们再去检查一下周围的防御，多布置几个警示的小阵法。天亮之前，我们轮流值守，务必保持警惕。”

“是，五师兄（吕师兄）！”张小凡和曾书书领命而去。

祠堂内再次安静下来。吕大信和陆雪琪没有再说话，各自闭目调息，争分夺秒地恢复着力量。他们知道，短暂的休息之后，将是更加艰难和危险的旅程。兽神的阴影，已然笼罩了整个南疆，而他们的逃亡与抗争，才刚刚开始。

夜色，在不安与等待中，愈发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