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江南水乡一隅。
这里尚未被钢铁丛林彻底吞噬,青瓦白墙的村落依偎着蜿蜒的河道,稻田在夏末的风里掀起层层绿浪,看起来依旧宁静祥和。然而,这份宁静之下,却潜藏着与整个时代同步的、冰冷刺骨的恐惧。
人族与妖族的明争暗斗,早已从新闻里的遥远传说,变成了田间地头可能爆发的血腥现实,城市里的超凡者战队四处救火,乡村则更多依靠零星的巡逻和……举报。
夕阳将稻田染成一片凄艳的血色。
“就在那边!大人,就在那稻草堆后面!”一个干瘦的农夫,脸上混杂着谄媚与难以掩饰的惊惧,指着田埂尽头一个孤零零的稻草垛,声音尖利得刺耳。
七八个穿着统一制式作战服、手持特制合金武器的青年呈扇形围了上去,动作算不上多么专业,却带着一股欺凌弱小的狠厉。
为首的是一个留着寸头、嘴角叼着草根、眼神轻浮倨傲的青年,他叫黄峰,是这支乡镇“治安联防队”的小队长,侥幸用上级分发下来的资源堆到了炼气初期,便自觉高人一等,在这十里八乡作威作福。
他慢悠悠地走过去,一脚踹翻了稻草垛。
簌簌草屑落下,露出了藏在后面的身影——那是一只母鸡。
它体型比寻常家鸡要大上一圈,羽毛原本应该是温暖的黄褐色,此刻却沾满了泥污和凝固的血迹,显得脏乱不堪。
它的一条翅膀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折断,暗红色的血痂糊在羽毛根部。它趴伏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喙边淌出带着血丝的涎水,一双黑豆似的眼睛望着围上来的人类,里面没有凶狠,只有一片巨大的、近乎麻木的茫然和……深深的受伤。
它不明白。
真的不明白。
这一年多来,自从那场奇怪的雨过后,它感觉自己的身体一天天变得不同,力气大了,跑得更快了,脑子也好像更清明了些。
它偷偷赶跑过夜里想溜进鸡舍偷鸡吃的黄皮子妖;它啄死过钻进稻田、牙齿带毒的水蛇妖;甚至一个月前,一头饿红了眼、想冲进村子的豺狗妖,也被它拼着折断翅膀,硬生生用喙和爪子挠瞎了眼睛赶回了山里。
它默默地做着这一切,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它出生、长大的小村庄,这些虽然有时会凶它、但也会撒谷子喂它的人们,应该平平安安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把自己藏身的地方指出来?为什么那个经常笑眯眯喂它剩饭的阿婆,此刻却躲在人群后面,眼神躲闪?为什么那个它曾吓跑野猪救下的小孩的父亲,此刻手里紧紧攥着锄头,脸上全是恐惧和……敌意?
“呵,就是这老货?看着也不怎么样嘛。”黄峰嗤笑一声,用脚尖嫌弃地拨弄了一下母鸡折断的翅膀。
母鸡疼得浑身一颤,发出一声微弱哀戚的“咕……”声。
“队长,别看它现在这怂样,凶起来可厉害!王老六家看鱼塘的狗都被它啄死了!”另一个农夫急忙表功。
“哦?还会看鱼塘?怪不得长得这么肥。”黄峰恶劣地笑着,猛地抬脚,狠狠踩在母鸡的背上!
“咯——!”母鸡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骨头仿佛都要被踩碎。
剧痛和屈辱让那双麻木的眼睛里终于涌出水光,但它依旧没有反抗,只是无力地趴着,仿佛认命了。
也许死了也好,就不用再想为什么了……
就在这时,那个干瘦的农夫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急忙凑到黄峰耳边,压低声音却又能让周围人都听见:“大人!我还知道!这老母鸡不是独个儿!它肯定还有一只小的!我瞧见过好几回,它偷偷叼着肥虫子、谷子往村后那个废砖窑跑!肯定是在喂它的崽子!”
黄峰闻言,眼睛顿时眯了起来,闪过残忍兴奋的光。他脚下又用力碾了碾,看着母鸡在他脚下痛苦抽搐,嘴角咧开:“哟呵?没看出来,还是个慈母鸡妖啊?什么时候畜生也这么通人情了?”
他抬头,对着身后一个面相憨厚、却同样带着跃跃欲试神情的青年喊道:“周墩!你跟着他去,把那个小崽子也给老子逮回来!妈的,今晚咱们队加餐,就吃……小鸡炖蘑菇!”
“好嘞,队长!”周墩兴奋地应了一声,摩拳擦掌,招呼那干瘦农夫,“快带路!”
躺在地上,原本已经意识模糊、准备迎接死亡的老母鸡,身体猛地一僵!
小鸡…炖蘑菇……
我的……孩子……
这一年多潜伏在人类村落,它早已能听懂这些人话!
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它所有的痛苦和茫然!那比被踩断翅膀、比被出卖、比死亡本身还要可怕一万倍!
不!
不能动我的孩子!
谁也不能!
黄峰还在得意洋洋地跟手下吹嘘:“……上个月在张家村,那头猪妖才叫肥,老子一把火过去……嗯?”
他忽然感觉脚下传来一股剧烈的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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