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叶林仿佛一片无垠的墨绿色海洋,在愈发猛烈的风雪中翻涌着。鹅毛般的雪片被狂风裹挟,抽打在脸上如同细碎的冰刃,能见度急剧下降,几乎不足十米。积雪更深,每前进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陆沉渊背着苏晚晴,在这片白色的迷宫中艰难穿行。他的呼吸粗重如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碴刮擦肺管的刺痛,每一次呼气都在胡茬上凝结成白色的冰霜。肩头和肋下的伤口早已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疲惫。但他不敢停,背后的重量和耳边苏晚晴压抑的、因疼痛而偶尔泄出的抽气声,是他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
他知道,刚才那个确认信号一旦发出,就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了烽火。“北极光”的人,或者傅瑾行的其他爪牙,必然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蜂拥而至。气象站不能回,通往“渡鸦”安全屋的直线方向也必然被重点监控。他必须迂回,必须利用这恶劣的天气和复杂的地形,甩掉追踪,才能有一线生机抵达那个最后的避难所。
他的大脑像一台超负荷运转的超级计算机,结合着脑中对地图的记忆、宋哲留下的坐标、以及不断观察到的地貌特征,实时修正着前进路线。他避开可能暴露行踪的山脊和开阔地,选择在密林深处、沟壑底部穿行,尽管这样更加难走。
苏晚晴伏在他的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肉的颤抖和越来越沉重的步伐。她的心揪痛着,泪水混合着雪花冻结在睫毛上。她很想让他停下来休息,哪怕一分钟也好,但她知道不能。她只能尽可能地将自己的身体贴紧他,减少一些风阻,并用自己冰冷的手,时不时地、笨拙地擦拭他后颈不断渗出的、瞬间冰凉的汗水。
“沉渊……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 她声音微弱,带着哭腔。
“闭嘴,保存体力。” 陆沉渊的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甚至带着一丝严厉。他知道,以她脚踝的伤势,在这齐膝深的雪地里,根本寸步难行,只会更快地消耗所剩无几的体温和生命。
不知过了多久,风雪似乎更大了,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极地地区的白天短暂而晦暗)。森林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雪地的反光提供着极其微弱的视野。陆沉渊全靠直觉和方向感在摸索前行。
突然,他脚下一滑,似乎踩到了一个被积雪覆盖的坑洞,身体猛地一个趔趄!为了不摔到背上的苏晚晴,他强行扭转身形,用自己的后背重重撞在旁边一棵云杉树上!
“砰!” 闷响声中,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呃……” 陆沉渊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旧伤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沉渊!” 苏晚晴惊骇地喊道,感受到他身体的瞬间僵硬和颤抖。
“没事……” 他深吸几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喉咙里的腥甜,稳住了身形。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必须尽快找到地方休整,否则两人都会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
他凭借记忆和方向判断,他们应该已经迂回绕过了主要的追踪区域,距离“渡鸦”安全屋所在的沿海小镇,可能只剩下不到十公里的直线距离。但这最后十公里,在如此恶劣的天气和身体状态下,无异于天堑。
他需要找一个能暂时躲避风雪、恢复体温的地方。
他的目光在黑暗中艰难地搜索,终于,锁定在了侧前方山坡下,一个隐约的黑点。那像是一个……废弃的猎人小屋或者护林站?
希望重燃。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背着苏晚晴,一步一步,艰难地向着那个黑点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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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了才发现,那确实是一个极其简陋的木屋,比之前苏晚晴躲藏的那个还要破败,半边屋顶都已经坍塌,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但剩下的半边,以及还算完整的四壁,足以提供一个相对避风的空间。
陆沉渊用尽最后力气走到屋檐下,小心翼翼地将苏晚晴放下,让她靠墙坐好。他自己则脱力般地滑坐在门边,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全身的伤痛,额头上青筋暴起。
“水……” 他喘息着,声音嘶哑。
苏晚晴慌忙从背包里拿出所剩无几的水壶,拧开盖子,递到他嘴边。陆沉渊接过,只喝了一小口,润了润如同着火般的喉咙,便将水壶塞回她手里,“你喝。”
他靠在冰冷的木墙上,闭上眼睛,全力调整着呼吸,对抗着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疲惫和疼痛。必须尽快恢复一点体力,这里不能久留。
苏晚晴看着他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以及肩头那片早已冻结成暗红色的血迹,心疼得如同刀绞。她挪过去,不顾他的反对,执意用急救包里最后的纱布和镇痛喷雾,笨拙却认真地帮他处理肩头的伤口。伤口因为之前的撞击有些崩裂,血肉模糊。
她的触碰很轻,带着无法言喻的温柔和心疼。陆沉渊没有睁眼,但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丝。在这绝境之中,这点微不足道的温暖,却成了支撑他意志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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