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谷庄园的书房内,弥漫着浓郁的药水味和一种近乎死寂的压抑。陆沉渊半靠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如纸,唇边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痕,胸口剧烈的起伏显示他内心的波澜远未平息。私人医生刚刚给他注射了镇静剂,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天花板上繁复的水晶吊灯,仿佛能从那冰冷的光泽中看到自己惨败的倒影。
一百二十亿美元。
这个数字如同烧红的烙铁,在他脑海中反复灼烫。
他仿佛能看到傅苍年那张布满皱纹、此刻必定带着讥讽和快意的脸,听到资本市场无情的嘲笑,感受到集团内部那些曾经充满信任、如今可能已变为怀疑和恐慌的目光。
刚愎自用……
猜忌多疑……
他亲手将宋哲和苏晚晴的忠言推开,一头撞进了敌人精心布置的陷阱。李崇明的背叛让他封闭了内心,而这份封闭,最终化作利刃,狠狠反噬了他自己。
“呵……”一声沙哑的、带着浓浓自嘲意味的低笑从他喉咙里挤出。他陆沉渊,自诩算无遗策,从地狱爬回来要向所有仇敌复仇,最终却败给了自己内心滋生的魔鬼。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阿杰端着一杯温水走进来,看到陆沉渊这副模样,这个铁打的汉子眼中也闪过一丝不忍。“老板,喝点水吧。宋哲先生在外面,说是有紧急情况汇报。”
陆沉渊缓缓转过头,目光有些空洞地落在阿杰身上,半晌,才嘶哑地开口:“让他……进来。”
宋哲快步走了进来,他的脸色同样凝重,但眼神中除了忧虑,更多了一份沉静的担当。他没有立刻汇报所谓的“紧急情况”,而是先走到陆沉渊面前,深深看了一眼他苍白的脸色和唇角的血迹,沉声道:“老板,当务之急,是稳住您自己。集团还在,根基未损,一时的挫折,打不垮我们。”
陆沉渊闭了闭眼,声音疲惫:“一百二十亿……宋哲,我……”
“老板!”宋哲打断了他,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严厉,“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傅家正等着看我们崩溃,市场正等着看我们倒下!如果您先垮了,那才是真正的一败涂地,正中敌人下怀!”
这话像一记警钟,敲在陆沉渊混沌的脑海中。他猛地睁开眼,对上宋哲那双充满信任和决然的眸子。是啊,他不能倒!他倒了,深渊集团怎么办?跟随他的这些人怎么办?晚晴怎么办?
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力量,从几乎被悔恨吞噬的心底重新滋生出来。
“说吧,什么情况?”陆沉渊的声音依旧沙哑,但那份空洞和绝望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背负着沉重代价的清醒。
宋哲立刻汇报道:“两件事。第一,欧洲那边,‘莱茵精密’的烂摊子,我已经紧急抽调了最强的法务和危机处理团队过去,首要目标是厘清债务,应对诉讼,尽可能减少损失,并准备反诉那家瑞士资产管理公司涉嫌欺诈。同时,我们控股的媒体已经开始引导舆论,将部分矛头指向傅家恶意设局。”
“第二,”宋哲顿了顿,声音压低,“我们刚刚截获到傅家内部一条加密通讯,傅苍年似乎在催促某个潜伏更深的人,趁我们混乱之际,执行‘断脊’计划。具体内容不详,但指向性非常明确,目标很可能还是您,或者苏小姐。”
“断脊……”陆沉渊咀嚼着这两个充满恶毒意味的字眼,眼神彻底恢复了冰冷和锐利。傅苍年,这是要赶尽杀绝!
也正是在这一刻,他心中那因李崇明事件而筑起的高墙,轰然倒塌。他看向宋哲,这个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后,为他出谋划策、处理无数阴暗面事务的智囊,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愫。怀疑他?自己真是昏了头!
“宋哲,”陆沉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释然,“之前……‘莱茵精密’的事,是我错了。对不起,还有……谢谢。”
这一声道歉和感谢,重于千钧。宋哲微微动容,他推了推眼镜,掩饰住眼底的情绪,郑重道:“老板,我们是一体的。”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阿杰压低声音的劝阻:“夫人,老板他刚用了药,需要休息……”
“让我进去!”苏晚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和一丝颤抖。
门被推开,苏晚晴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她显然是接到消息后以最快速度赶回来的,甚至没来得及换下旅途的便装,脸上带着奔波后的疲惫,但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却像燃烧着两簇火焰,直直地望向沙发上的陆沉渊。
当她看到陆沉渊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嘴角那抹刺眼的暗红时,眼圈瞬间就红了。但她没有哭,也没有像寻常妻子那样扑过去嘘寒问暖,而是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到陆沉渊面前,蹲下身,仰头看着他。
“沉渊,”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看着我。”
陆沉渊低头,对上她那双盛满了心疼、担忧,却唯独没有一丝责备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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