榫卯赘婿 第108章 榫接山海，卯扣星辰

秋分的风带着桂花的甜香，卷过守拙园的青石板路，将百木堂前的风铃吹得叮当作响。林砚站在堂内的万榫图前，指尖抚过图上最复杂的北斗七星榫——这是他花了三年时间复原的古法榫卯，七个木构件环环相扣，缺一个都无法成型，像极了此刻散落在世界各地的三十七个分园。

爸，南非的金檀木到了！阿明推着辆木车从月亮门进来，车上的木料用麻布裹着，露出的截面泛着金丝般的光泽，卡米拉说这是他们保护区里长了三百年的老料，特意锯了给咱们做主心卯

林砚掀开麻布，金檀木的香气混着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他用卡尺量着木料的直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正好三尺七寸，不多不少，够做万国榫卯柱的核心了！

这根柱子是守拙园的镇园之宝，计划用三十七个国家的珍稀硬木拼接而成，每个国家的木料做一段，最后用贯穿榫从顶端穿到底部，将所有卯筒锁成一体。柱子立起那天，就是三十七个分园的代表齐聚守拙园的日子，算算时日，只剩三个月了。

苏棂溪端着盘刚出炉的桂花糕走进来，糕点的热气在微凉的空气中凝成白雾。先歇会儿，她把盘子放在工作台上，拿起块糕点递到林砚嘴边，卡米拉还说什么了？他们那边的相思木榫卯架搭得怎么样了？

说就差锁心榫林砚咬了口糕点，桂花的甜混着金檀木的香，在舌尖漫开，等咱们的主心卯做好寄过去，就能封顶。他转身从工具架上取下套锛子，这金檀木硬得很，得先用火炙法软化纤维，不然凿卯会崩裂。

阿明已经生好了炭盆，火舌舔着铜网，将金檀木的一端烤得微微发焦。林砚握着锛子，对准画好的卯线，的一声，木花飞溅，第一个半月卯的轮廓渐渐显露出来。

主心卯七重套林砚边凿边说，额角渗出细汗，最里面是星心榫，对应北斗七星；中间是环海卯，刻三十七个分园的经纬度；最外层是流云纹叠涩法一层压一层，看着像云，实则是暗卯，能锁住所有拼接的木料。

苏棂溪坐在工作台旁，用砂纸打磨着块缅甸花梨木，这是做的辅料，要磨得像镜面一样光滑。小宇和阿月去云南取酸枝木她看着木头上的反光，轻声道，昨天打电话说遇到点麻烦，那边的老木匠不肯把祖传的掏卯法教给他们，说这是吃饭的手艺

林砚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眉头微微皱起：我就知道会这样。他放下锛子，从抽屉里翻出个布包，里面是本泛黄的线装书，封面上写着《海内榫法考》，把这个寄给他们，书里夹着张字条，是他年轻时拜访那位老木匠的师父时，老人亲手写的传承帖有这个，老人家应该会松口。

阿明在一旁削着块巴西紫檀木，准备做的装饰圈，闻言抬头道：爸，这掏卯法真有那么神？非得用它才能做出无缝卯

那是自然，林砚拿起书翻了两页，指着幅插图，你看这鱼嘴卯，用普通法子做，拼起来总有条缝，可按掏卯法，先把木料泡在淘米水里七天，再用竹刀一点点掏，拼好后浇水，木料膨胀，缝就没了，比胶还牢。他合上书，眼神里满是敬佩，老祖宗的智慧，藏在这些笨功夫里呢。

傍晚时，小宇和阿月的视频连线打了过来。屏幕里的云南山区正下着小雨，两个半大的孩子站在间漏风的老木屋前，身后的老木匠正拿着《海内榫法考》抹眼泪。林师傅，老人家同意了！小宇的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兴奋，他说这书是他师父时弄丢的，没想到能在咱们这儿找着！

老木匠抢过手机，对着镜头作揖：林先生，大恩不言谢！这掏卯法，我不仅教给孩子们，还会录成视频发给所有分园，让这手艺传下去！

林砚连忙摆手：老人家言重了，手艺本就该流动起来，藏着掖着才会断了根。挂了视频，他看着窗外的雨丝，突然笑道：你看，这就是榫卯的道理，你给别人留个卯，别人才会给你留个榫，环环相扣，才能成器。

雨越下越大，敲得屋顶噼啪作响。苏棂溪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往库房走：差点忘了，哈桑寄的橄榄木胶到了，说是用叙利亚的老橄榄树树脂熬的，比咱们的鱼鳔胶还黏，我去取来试试。

橄榄木胶装在个陶罐里，打开盖子，一股醇厚的油脂香涌出来。林砚用竹片刮了点胶，和着温水化开，涂在两块试拼的卯筒上，轻轻一按，竟再也分不开。好东西！他赞道，这胶干了后是透明的，看不出来痕迹，正好用在流云纹的衔接处。

夜里，雨停了。林砚还在工坊忙活，阿明打着哈欠进来：爸，都十二点了，明天再做吧。

林砚头也没抬：星心榫得一气呵成，断了念想就做不准了。他的锛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金檀木的碎屑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像铺了层碎金。

阿明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突然发现他鬓角的白头发又多了些。爸，我帮你扶着木料吧，他走过去按住金檀木的另一端，你说，等柱子立起来那天，会是什么样？

会很热闹，林砚的声音带着笑意，三十七个国家的孩子围着柱子唱咱们编的榫卯歌，哈桑会带叙利亚的橄榄酱，卡米拉会烤南非的肉干，莱拉会跳土耳其的旋转舞......他的锛子停在半空，眼睛里映着窗外的月光，就像把整个世界搬进了守拙园。

阿明的心跳突然快了几拍。他想起阿米娜寄来的信，说等柱子立起那天，她要穿着叙利亚的传统长裙，在柱下跳露水舞，就像他们第一次在视频里看到的那样。

对了爸，阿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阿米娜说叙利亚的月桂木做好了，明天就能寄到，她还在木头上刻了咱们守拙园的样子，说要当的装饰面。

林砚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加快了速度，锛子落下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在数着越来越近的日子。

天亮时，星心榫终于成型。七个菱形的榫头在金檀木的顶端排成北斗的形状，每个榫头的角度都分毫不差，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榫头的影子投在地上，像幅流动的星图。

林砚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看着成品，突然笑出声来。苏棂溪走进来，看到那精致的榫头，也忍不住惊叹：这哪是榫卯，这是艺术品啊。

是给世界的礼物，林砚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茧子摩挲着她的指腹，等柱子立起来，咱们就在这儿办场万国榫卯宴，让所有来的人都知道，木头能说话，能把人心连在一起。

苏棂溪靠在他肩上，看着窗外初升的太阳，轻声道：好啊，我来做三十七个国家的菜，你来讲三十七个榫卯的故事。

阿明在一旁收拾工具，听到这话，偷偷拿出手机给阿米娜发消息：柱子的核心做好了，比想象中还好看。等你来了，我带你看它立起来的样子。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远处传来鸡鸣，守拙园的桂花香气混着木头的清香，在晨光里漫延开来，像一首无声的歌谣，唱着关于连接与传承的故事。而那根正在慢慢成型的万国榫卯柱，终将在无数双手的打磨下，成为跨越山海的见证，让每个触摸过它的人都知道——这世间所有的距离，都能被一颗匠心，悄悄榫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