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材成才 第82章 山路二十几里

李主任一把抓过试卷袋，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攥在手里，试卷被他的手指捏得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他那张因为奔跑和激动而涨红的脸上，此刻突然浮现出一种极其古怪的神情——混合着兴奋、神秘。

李主任嘴角带着点意味深长的笑，冲对面的温老师：“往后你班上的平均分、升学率，怕是不用愁了。你啊，接下来的日子能轻快不少。” 说完，他甚至没给温雅婷任何反应的时间，脸上那神秘莫测的笑容一闪而过，随即转身，像来时一样，又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办公室，留下“哐当”一声门响在身后回荡。

温雅婷彻底僵在了原地。

她手里还保持着递试卷的姿势，镜片后的眼睛茫然地眨了眨，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李主任那句没头没脑的话——“你啊，接下来的日子能轻快不少”？

这是什么意思？跟初二试卷有什么关系？李主任那副样子…简直像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午后的阳光依旧安静地流淌。

温雅婷慢慢放下手，目光落在那道被钢笔划坏的墨痕上，又缓缓移向空荡荡的门口，秀气的眉毛紧紧蹙起，脸上写满了“一头雾水”四个大字。

她下意识地抬手，用指尖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仿佛想看得更清楚些，想弄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好日子”预言，到底从何而来。然而，回应她的只有窗外几声悠长的蝉鸣，以及心头那团越来越大的、挥之不去的疑云。

李主任那句没头没尾的“你啊，接下来的日子能轻快不少”，像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在温雅婷老师心里漾开一圈圈疑惑的涟漪。她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温柔的脸上写满了不解，摇摇头，继续伏案书写教学计划，只是笔尖下的字迹，似乎比刚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浮动。

与此同时，李主任像一阵风似的刮回了校长办公室，手里紧紧攥着那两套还带着油墨清香的初二试卷。他顾不上抹去额角新沁出的汗珠，气息微喘地将试卷分别放在沙发茶几和宽大的办公桌上。

“来，孩子们，”李主任的声音带着一种急切的期许，眼神灼灼，“试试这个！”

成才和许三多对视一眼。许三多眼中闪过一丝忐忑，但看到成才哥沉稳地拿起笔，那份熟悉的安全感又回来了。他深吸一口气，也重新坐正了身体，拿起笔，目光投向那套明显更厚、题目更复杂的初二试卷。办公室里再次被一种极致的专注填满，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比之前更加密集、更加用力。

这一次，三位大人再也坐不住了。校长背着手，踱着缓慢而无声的步子，像一位经验丰富的园丁在审视两株破土而出的新苗。他先停在沙发旁，微微俯身，目光落在许三多的试卷上。

只见许三多眉头时而紧锁，遇到复杂的应用题，他会下意识地用牙齿轻轻咬住下唇内侧，留下浅浅的印痕，眼神却异常专注，仿佛要将题目看穿。

他下笔的速度比做前一份试卷时慢了许多，但每一个字都写得极其认真，甚至能看出他握笔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当他终于解出一道难题，那紧锁的眉头骤然舒展，嘴角甚至会不自觉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腼腆的弧度，像阳光终于穿透了薄云。

校长眼中流露出赞许，轻轻点了点头，踱步到办公桌后。

成才的状态则截然不同。他坐姿依旧挺拔，神情专注而平静，目光锐利地在题目上快速扫过。他审题极快，几乎不需要停顿思考，手中的笔便如行云流水般在纸上划过，书写速度稳定而有力，解答步骤清晰、简洁，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自信。

偶尔遇到需要推敲的题目，他会停下笔，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点两下，眼神微凝，仿佛在脑海中迅速构建解题模型，不过几秒钟，便又重新落笔，流畅地写下答案。那份从容，仿佛他早已演练过无数遍。

李主任更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他几乎就站在两人身后不远，身体微微前倾，脖子伸得老长，目光贪婪地在两份试卷上游移。

看到成才轻松攻克一道初二几何证明题，他忍不住低声赞叹：“好！这个思路漂亮！”

当看到许三多经过一番艰苦“鏖战”，终于在一个复杂的代数题下方工整地写下正确答案时，他更是激动地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旁边的马老师，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兴奋：“校长，您瞧！两位小同学…真没什么大问题！这初二的内容，也难不倒他们！”

校长看着许三多努力的身影和成才沉稳的笔锋，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转头看向身边的师弟，半是感慨半是打趣地低声问：“师弟啊，你这学生…可不止是‘教’出来的吧？这怕是偷偷把山里的星星当灯，熬了不少夜自学出来的？”

马老师迎上师兄了然的目光，憨厚地笑了笑，眼神里既有骄傲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山里面的孩子，情况特殊。入学年龄参差不齐，大的小的都有。教学进度快了，小的跟不上；慢了，大的又耽误了。成才和三多…学得快，悟性高。我这小学的课本，没几个月就被他们啃透了。没办法，我只能把家里存着的、还有托人找来的初中旧书，提前给他们看。他们自己琢磨，遇到实在啃不动的硬骨头，再来问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个孩子略显单薄的背影，声音低沉了些，“全靠他们自己肯下苦功夫。”

李主任听着马老师的话，又看着眼前两个孩子专注答题的身影，特别是他们明显比城里孩子瘦削的肩膀和带着点菜色的脸颊，心头不由得一酸。

他重重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格外恳切：“是啊，校长！山里的娃娃…是真不容易！您看…两个孩子这身板，” 他用眼神示意着，“风一吹就能倒似的。咱们学校到他们村，马老师，是不是有二十几公里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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