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材成才 第210章 再一次梦见

许三多一听，连忙用力扒拉开伍六一捂着他嘴的手，那双总是显得很安静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一脸感激和崇拜地望着成才：“真的？成才哥！你太好了！那……那我今天晚上就把初中的数学定理和公式再从头到尾梳理默写一遍，明天听你讲新知识，肯定能跟上！”

伍六一看着眼前这俩人一唱一和，三言两语就把“痛苦”的预习计划提上了日程，他彻底绝望了，像一滩烂泥般瘫靠在剧烈颠簸的车厢后板上，仰头望着车后那片被烈日炙烤、被车轮卷起的、永无止境的漫天黄尘，只觉得这个期盼已久的暑假，刚一开始，眼前就已经是一片望不到头的“题海”黑暗，连点快乐的星光都瞅不见。

破旧的三蹦子依旧“突突突、哐当哐当”地奋力前行，载着三个性格迥异却命运相连的少年，颠簸在八十年代末乡村的滚滚尘土之中。

飞扬的黄土里，裹挟着的是少年们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对知识的渴望，也混杂着成长路上不可避免的疲惫与小小的抱怨，奔向那个充满未知与挑战的远方。

铁路又一次陷入了那个熟悉的梦境。意识刚清明些，他习惯性地准备扬起嘴角，带着满心的期盼望向那个总能让他安心的身影——班长。

可这一次，视线聚焦的刹那，他嘴角的笑意瞬间冻结，像是被寒冬的冷风迎面吹了个透心凉。

只见班长正站在一棵树下，微微躬身，一只手稳稳托着伍六一的手肘，另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的后腰上，正全神贯注地、手把手地教他调整一个道教小周天里极其细微的发力姿势。

班长低着头，凑在伍六一身边低声讲解着什么，那侧脸上带着铁路再熟悉不过的、耐心又温和的神情。伍六一虽然动作还有些僵硬笨拙，却也学得认真，偶尔点头。

那股子毫无隔阂的亲昵劲儿，像一根看不见却锋利无比的细刺，猝不及防地扎进了铁路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烦躁瞬间涌了上来，迅速席卷全身，让他呼吸都为之一窒。

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地猛地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一股强烈的冲动在他胸腔里冲撞——只想立刻冲上前，硬生生将那紧挨着的两人拉开！

然而，这暴躁的念头仅仅持续了一瞬。但随后发生的事情，却像一捧清凉的泉水，瞬间浇熄了他心头的无名火。

那是一片绿意盎然的湖畔，不知名的野花在草丛中星星点点地开着。三座连绵的青黛色山峦，如同巨人张开的温柔臂膀，将一汪碧绿如玉的湖水深情地环抱在怀中。

初夏的风带着湖水的湿润和青草的芬芳轻轻拂过，湖面被吹皱，荡起层层细碎而粼粼的涟漪，阳光洒在上面，跳跃着万点金光。

岸边的垂柳依依，长长的柳丝随着微风款款摆动，划出无数道温柔缠绵的弧线，仿佛在无声地安抚着他刚刚躁动不安的灵魂。

就在这如画的风景里，三个半大的少年站在湖边。成才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背心，军绿色的长裤挽到了膝盖，手里还漫不经心地攥着根柔韧的柳条，正对着许三多和伍六一比比划划，嘴里说着什么。

许三多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裤，他站在成才旁边，整个人站得笔直，眼神却像最专注的学生，牢牢锁在成才身上，生怕漏掉一个字。

伍六一则穿着件蓝色的旧运动衫，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他脸上带着点刚被从被窝里拽出来的惺忪和茫然，看看成才，又看看许三多，实在搞不懂这一大早把他拉到这湖边，到底要干什么。

“看好了啊，六一，我先和三多给你演示几遍，你先把招式的顺序和大概的发力路子记清楚。” 成才说着，冲许三多递了个眼色。

两人同时深吸一口气，摆开起手式。下一瞬，身影展动，动作如行云流水，连贯而流畅，一招一式都透着股干脆利落的劲儿。

起落转合之间，衣袖带风，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蓬勃的气息。他们足足将一套简单的小周天引导术完整地打了三遍，直到额头微微见汗，才缓缓收了势，气息依旧平稳。

“该你了，伍六一。” 成才随手把柳条扔在草地上，拍了拍沾上草屑的手掌，目光投向伍六一。

伍六一深吸一口气，学着两人刚才的样子，抬手、转身、迈步。可他的动作总透着股说不出的僵硬和别扭，像是被几根看不见的线勉强牵扯着的木偶，各个关节都不听使唤。

尤其是需要转身发力的那个动作，他的上半身绷得紧紧的，腰杆下意识地挺得像根棍子，生怕弯了一点，可腿上的动作却总是慢了半拍，上下脱节，显得十分别扭。

成才看得直皱眉头，忍不住抬手挠了挠自己剃得短短的头发茬，走上前去，拍了拍伍六一紧绷的肩膀：“伍六一，你这不对啊！这个招式是要求腰胯带动全身，力从地起，贯穿上下，讲究的是一个整劲！你不能光用上半身死命较劲，把腰绷得跟铁板似的。长期这样，腰肌劳损都是轻的，搞不好还会压迫到经络，到时候你别说练功了，走路都得呲牙咧嘴！”

伍六一停下动作，眉头拧得更紧了，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里，刺得他眯了眯眼，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服和辩解：“怎么发力还不一样了？招式、顺序我明明都做对了不就行了吗？哪有那么娇气，还能伤到腰了？我看你就是存心挑我刺儿！”

站在一旁的许三多看得真切，见伍六一梗着脖子不听劝，还把成才哥给顶撞了，他心里也有些着急上火。他觉得伍六一这性子也太固执了，简直跟村里那头拉磨的犟驴一个样。

他也不多废话，干脆上前一步，趁着伍六一不服气地再次做出那个转身动作的瞬间，猛地伸出手，精准地控制住他发力错误的胳膊，另一只手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农村孩子特有的实在劲儿，

“啪”地一下，不轻不重地拍在伍六一没能放松下来的腰眼上，声音清脆而响亮，带着点焦急：“六一！这个劲儿，得往这个方向走！腰不能僵着，得松下来，跟着胯一起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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