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材成才 第136章 学会自我驱动

他问得又快又准，全是伍六一平时容易出错和混淆的地方。伍六一紧张地回忆着，努力回答，虽然有些磕巴，但大部分竟然都答上来了。

成才听完，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更小的、用粗糙纸张订成的本子，递给伍六一：“嗯，有进步。但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他指着本子上几处用红笔标注的地方，“理解还是不到位，或者记忆不精确。我都给你详细标注出来了，旁边写了易错点和记忆窍门。回去重点看这几处。”

伍六一接过那个小小的、却无比珍贵的“错题本”，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和感激：“谢谢…谢谢你，成才。”

他注意到成才只顾着检查他，却没怎么问许三多，忍不住好奇地问，“那…三多呢？你不用检查他吗？”

成才闻言，脸上瞬间焕发出一种无比自豪的光彩，他看向身边安静走着的许三多，语气里充满了绝对的信任和骄傲：“三多？他从来不需要我催促或者检查。我布置的作业、要求背诵的内容，他总会提前、超额、高质量地完成。我们之间互相提问，不是为了检查 ，而是为了检验是否真正透彻理解了，是否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 他说这话时，眼神亮晶晶的，仿佛许三多是他最完美的作品。

伍六一听着，看着许三多那副理所当然的乖巧模样，心里深受震撼。他用力点了点头，暗暗握紧了拳头，下定了决心：‘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需要别人拿着小鞭子抽着才肯学了！太幼稚了！我是个大人了！要像三多那样，学会自我驱动！’

成才的思绪却因为伍六一的问题而悄然飘远了。信任…自律…他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是赵小龙和赵小虎吗？

不对…那年，村里的斗争形势突然加剧，爷爷的处境越来越艰难…为了保护他，也为了给条活路，爷爷只能托了老关系，把他和小龙小虎的年龄报大了两岁，偷偷送去了部队…

边境…那里从来就不是安宁之地。新兵训练才三个月，枪都还没摸熟，他们就踏上了真正的战场…炮火连天，血肉横飞，断臂残肢…熟悉的、不熟悉的战友，刚才还说着话，下一秒就可能变成冰冷的尸体…那惨烈的景象，至今仍是他不愿触碰的噩梦。小龙…小虎…他们现在在哪里？过得好吗？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在某个地方努力活着？

他想念他们，想念那些曾经在一个锅里吃饭、一个战壕里拼命的兄弟们。他想，等有空了，一定要去烈士陵园看看，去看看那些永远留在那里的年轻面孔…他想他们了…

可是…后面的记忆呢？关于那场战斗之后…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记忆好像被硬生生切断了一样，总是空白的，模糊的。他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或人，但无论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来，每次试图深入回想，头就会隐隐作痛。

算了…不想了。成才甩了甩头，把那些纷乱的思绪强行压下。外公以前常摸着他的头说：‘娃，遇事不决，顺其自然。该想起来的时候，自然会想起来。强求不得。’

“成才哥？你怎么了？” 许三多敏感地察觉到成才哥的情绪似乎有一瞬间的低落，他停下脚步，仰起小脸，担心地看着成才，小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

手背上传来许三多指尖微凉的触感和小心翼翼的力道，成才猛地从回忆中惊醒。他低下头，看着许三多那双写满纯粹担忧的大眼睛，心里那片冰冷的角落瞬间被温暖填满。他伸出手，温柔地揉了揉许三多的头发，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温和：“没事。成才哥没事。就是有点走神了。走吧，咱们回家。”

夕阳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走到下榕树村的村口，伍六一停下了脚步。他的家还要再往上榕树村走一段。

“成才，三多，我回去了。” 伍六一说道。 “嗯，路上小心。”成才点点头。 “六一再见！”许三多挥挥手。

伍六一站在原地，看着成才和许三多那两个背着书包、手拉着手、一步步走向村深处的瘦小却异常坚定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

夕阳的金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为他们镀上了一层希望的光晕。伍六一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在自己身上看到了改变的可能，看到了未来的希望。而那希望的源头，正是前方那两个看似弱小、却拥有着巨大能量的身影。他用力握了握拳头，转身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脚步似乎也变得轻快了一些。

团部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股浓重的硝烟味、汗味、泥土和血腥气混合的气息率先涌了进来，紧接着是两个几乎与泥浆融为一体的身影。

铁路走在前面，他身上的丛林迷彩已被泥水、汗水浸透得看不出原色，紧紧裹在精悍的身躯上。脸上涂抹的油彩被汗水冲开几道沟壑，露出底下疲惫却锐利如鹰隼的眼神。嘴唇因干渴而微微起皮，但腰板依旧挺得笔直。

跟在他身后的王庆瑞情况稍好，但同样浑身泥泞，眼窝深陷，显然也经历了极大的消耗，只是眼神中比铁路多了几分沉稳。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702团曾庆国团长正背对着门口，双手撑在铺满地图的会议桌上，眉头紧锁，盯着地图上某处标记，仿佛要将其看穿。老虎团陈煜团长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刚刚掐灭手中的烟蒂，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松弛。听到门响，陈团长立刻抬起头，看到是铁路和王庆瑞，马上站起身。

曾团长闻声也迅速转过身，看到两人虽然狼狈却全须全尾地站在门口，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脸上露出由衷的欣慰和激动。

他快步上前，也顾不上两人满身的泥污，伸出大手重重地拍了拍铁路和王庆瑞的肩膀，声音洪亮而充满力量： “好！好！铁路！庆瑞！你们俩小子总算回来了！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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