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材成才 第118章 伍六一的地狱

能在这梦里，如此清晰地看到这张缩小版却神似的脸，听到那熟悉的、条理清晰的讲解声，对他而言，都是一种近乎奢侈的慰藉。他甚至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这幻影就消失了。

然而，梦境的“恶意”似乎总是不肯放过他。他看见“小程材”耐心地给那个乖巧的孩子讲完题，又拿出本子，给旁边那个高大些、显得有点桀骜的男孩布置习题，甚至还走到另一个看起来憨憨的男孩身边，指点他书上的笔记…那份细致，那种不容置疑的引导力，铁路太熟悉了！

以前，这些都是独属于他的“特权”！班长会在训练间隙给他开小灶，会在他犯错时把他拎到一边单独教训，会把最难的任务交给他并详细讲解要点…那些私下里的关注和倾注的心血，是他心底最珍贵的宝藏。

可现在，在梦里，班长的目光，班长的精力，全都给了那三个陌生的孩子！讲课、出题、画重点…忙得不可开交，连一个眼风都没扫过他这边！

铁路心里的不痛快和酸水咕嘟咕嘟地往上冒，几乎要把他淹没。烦躁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他忍不住在梦里向前跨了一步，张开嘴，想像以前那样，带着点赖皮和委屈喊一声：“班长！别给他们上课了！看看我！” 他渴望那双清亮锐利的眼睛能像过去一样，带着点无奈又纵容的笑意落在他身上。

可是，没有用。无论他在梦里怎么呼喊，怎么挥手，讲台上的“小程材”都毫无反应，仿佛他只是一个不存在于那个世界的幽灵。他的声音被无形的墙壁吸收，他的存在被彻底忽略。这种彻底的、被排除在外的无视，比直接的拒绝更让人难受百倍。

就在铁路的烦躁和酸涩达到顶点，几乎要控制不住情绪时——

“嘀——嗒——嘀——嗒——！”

嘹亮、急促、穿透力极强的起床军号声，如同利剑般，猛地刺破了朦胧的梦境！

铁路浑身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心脏还在胸腔里“咚咚”狂跳，梦里那种酸涩烦躁和无力感还未完全褪去。眼前是熟悉的宿舍天花板，窗外天色依旧灰蒙蒙的，只有远处天际透出一丝极淡的曙光。

又醒了。

铁路长长地、带着一丝疲惫和怅惘地吐出一口浊气。梦里班长的身影迅速模糊、消散，只剩下心头那股空落落的酸意和耳边似乎还在回响的军号声。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床上多留恋几秒，而是直接掀开被子，动作利落地坐起身。军人刻入骨子里的纪律性瞬间压倒了所有私人情绪。他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唰”地一下拉开窗帘，让清晨冷冽的空气涌入。

看着窗外寂静的营区和远处起伏的山峦轮廓，铁路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些无用的梦境残留彻底驱散。他转身，没有丝毫拖沓，开始迅速而整齐地整理内务，叠被子，换作训服。整个动作流程如同精确的机械，带着一种用忙碌对抗思绪的意味。

洗漱完毕，用冷水狠狠搓了把脸，冰凉的刺激感让他彻底清醒过来。镜子里，是一张轮廓分明、带着军人坚毅、却难掩眼底一丝疲惫和复杂的脸。

他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然后，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宿舍门，沿着安静的走廊，朝着操场跑去。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坚定而有力，仿佛要踏碎所有不该有的软弱和思念。新的一天，开始了。

师部大楼门前（清晨）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给庄严肃穆的师部大楼镀上了一层冷硬的金边。大楼门前的水泥地坪打扫得一尘不染，两旁挺立的松柏如同沉默的哨兵。

几辆沾满尘土的军用吉普几乎同时碾过清晨的寂静，停在了大楼前的空地上。车门打开，几位气场强大的军人几乎同时下车，他们的警卫员则动作迅捷地紧随其后，无声地立正守候在车门旁。

老虎团副团长铁路，穿着一身笔挺的常服，肩章上的中校军衔在晨光下闪着微光。他身姿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鹰，一下车，目光便习惯性地扫过周围环境。他的警卫员赵小虎，一个同样精悍沉稳的年轻士官，无声地立在他侧后方半步。

几乎同时，另一侧车门打开，下来的是702团团长曾庆国。他年纪稍长，脸上带着风霜刻下的痕迹，但腰板依旧挺得笔直，眼神沉静而有力。他的警卫员王国强，一位神色刚毅的老兵，默默站在他身后。

车门另一边，702团副团长王庆瑞也下了车，他脸上带着军人中少见的圆润笑意，但眼神深处同样透着精明和干练。他的警卫员邢瑞，一个机敏的年轻人，迅速跟上。

最后下车的，是老虎团团长陈煜。他脸色似乎有些苍白，下车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稳住。但他刚站定，就忍不住掩嘴发出一阵压抑的、带着痰音的咳嗽，肩膀微微耸动，显然身体不适。他的警卫员马学军，一个眉目清秀却动作利落的小伙子，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担忧，将手中的军用水壶拧开盖，递了过去。

陈煜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水，勉强压下了咳嗽。他抬起头，正好对上了曾庆国关切的目光。

陈煜团长清了清沙哑的嗓子，率先打破了沉默，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老曾，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带着病后的虚弱，但依旧保持着军人的硬朗。

曾庆国眉头微蹙，走上前两步，目光在陈煜苍白的脸上仔细打量：“老陈，你这咳嗽…听声音比上次见面又严重了？怎么回事？” 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老战友之间的关切。

陈煜摆摆手，又接过马学军递过来的水壶抿了一口，缓了一口气，语气尽量轻松，却掩不住一丝疲惫：“老毛病了，还是肺里那块弹片闹的。天气一变，或者累着了，就找麻烦。没事，扛得住。”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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