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茶事案 第88章 星火燃犀照幽冥

“窥伺本源者……死。”

那苍老枯寂的声音，仿佛来自亘古的幽冥，不带丝毫情感，只有纯粹的、冰冷的毁灭意志。

伴随这声音，逆茶之树垂下的无数黑色气根，如同被惊动的魔蛇狂舞，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遮天蔽日般向赵令渊四人席卷而来！

每一根气根都蕴含着浓郁的腐朽死气与侵蚀心神的邪异力量，所过之处，连穹顶透下的那点可怜天光都仿佛被吞噬，整个空间瞬间陷入更深的黑暗与绝望。

“退！”

赵令渊厉喝一声，强提体内残存不多的太平茶息，混合着初心茶叶散发出的温暖光芒，在身前布下一道摇曳不定却坚韧异常的碧色光幕。

气根撞在光幕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黑气与碧光激烈交缠湮灭，光幕剧烈波动，眼看就要破碎。

陆九娘虽心神受创，但此刻生死关头，亦是爆发出惊人潜力。

她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周身清光大盛，化作无数细小的、如同茶叶脉络般的符文，附着在赵令渊的光幕之上，使其暂时稳固下来。

这是她压箱底的“茶脉守护咒”，极耗心神，但防御力极强。

“老郭！想办法！硬抗我们撑不了多久！”

穆影长剑挥舞，剑光如雪，斩断了几根试图从侧翼袭来的气根，但那气根断裂处立刻冒出更多黑气，蠕动着再次生长，仿佛无穷无尽。

郭大釜早已将他的宝贝箱子打开，双手快得出现了残影。

“他奶奶的，跟它拼了！”

他怒吼着，掏出数个拳头大小的金属圆球，猛地掷向气根最密集的区域。

“轰！轰！轰！”

圆球爆炸开来，并非火焰，而是爆发出强烈刺眼的银色电光！

这是郭大釜采集雷雨天气的逸散天雷之力，辅以特殊材料炼制的“震雷子”，至阳至刚，专克阴邪！

银蛇乱舞，电光肆虐。

被雷光扫中的黑色气根发出凄厉的尖啸，剧烈抽搐，表面焦黑崩裂，动作明显迟滞下来，连那逆茶之树的主干都似乎微微震颤了一下，搏动之声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

“有效！”穆影惊喜道。

“废话！也不看是谁做的！”

郭大釜得意不到一秒，脸色又垮了下来，“但这玩意儿俺存货不多，而且对这大家伙来说，怕是挠痒痒！”

果然，逆茶之树似乎被激怒了。

主干上那如同心脏搏动的声响陡然加剧，变得更加沉重和狂暴。

更多的气根从树冠和主干上分化而出，不仅如此，地面上那些惨白的骸骨，此刻眼窝中也亮起了诡异的绿光，竟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挥舞着骨爪，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如同潮水般涌来！

前有魔根，后有骨海！四人顿时陷入了绝境！

“不能力敌！”赵令渊目光急扫，注意到初心茶叶的光芒，虽然依旧指向逆茶之树，但其光芒闪烁的频率，似乎在树干底部某个特定位置，有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周围死寂邪恶的波动。

“那里！”赵令渊指向那个方向，“这邪树并非完美无缺，那里可能有其弱点，或者是……它与真正茶道本源尚存的一丝联系被初心茶叶感知到了！”

那是唯一的机会！

“我开路！九娘护住两翼，老郭断后，穆影策应！”赵令渊瞬间做出决断。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本命茶心的精血喷在初心茶叶上！

“嗡——！”

初心茶叶光华暴涨，那温暖纯净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强烈，甚至隐隐凝聚成茶罗煞那虚幻而坚定的身影，对着逆茶之树发出无声的呐喊！碧绿色的光晕以赵令渊为中心扩散开来，竟暂时将涌来的黑气与骸骨逼退数尺！

“走！”

赵令渊当先冲出，身化一道碧色流光，直射逆茶之树树干底部！所过之处，黑色气根如遇克星，纷纷避退，但仍有无数不畏毁灭地缠绕上来，不断消耗着碧色光晕。

陆九娘紧随其后，茶脉守护咒化作两道延伸的光翼，护住左右，将试图合围的骸骨与气根挡开，光翼与邪物碰撞，发出密集的爆鸣。

郭大釜落在最后，双手连扬，不再是震雷子，而是各种烟雾弹、绊索、地钉、毒蒺藜……将他机关大师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硬生生在骸骨海洋中制造出一片混乱的隔离带。

穆影则游走在队伍边缘，剑光精准点杀那些突破防御的个别气根和骸骨，她的剑意中融入了太平茶息的平和与初心茶叶的纯净，对邪物有着额外的杀伤力。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每一秒都在消耗着四人体内本就不多的力量。赵令渊脸色已如金纸，陆九娘嘴角不断溢血，郭大釜的机关消耗飞快，穆影的手臂也被气根擦伤，留下腐蚀性的黑痕。

但他们的目标明确，意志如钢！

终于，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四人冲到了逆茶之树那庞大无比的树干底部。

靠近了看，更觉其恐怖，树干粗糙如龙鳞，却是一片死寂的漆黑，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而初心茶叶所感应的那个点，就在树干与地面交接处，一个不起眼的、被几条特别粗壮的黑色气根缠绕覆盖的区域。

“就是这里！”赵令渊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里传来一丝微弱的、仿佛被囚禁的生机，以及一种与昆仑茶祖树同源，却无比悲伤、愤怒的古老意念！

“毁了它！”郭大釜怒吼着，掏出最后几颗震雷子，就要扔过去。

“不可！”赵令渊急忙阻止，“蛮力攻击，可能连同里面那丝本源一起毁灭！需以至纯茶心，沟通引导，里应外合！”

他盘膝坐下，不顾自身伤势，将双手按在那被气根覆盖的区域，闭上双眼，全力运转太平茶心，同时引导着初心茶叶的力量，如同最温柔的溪流，缓缓渗透进去。

“九娘，助我！”赵令渊低喝。

陆九娘会意，立刻坐在他身后，双掌抵住他背心，将自身精纯的茶息毫无保留地渡入，补充他几乎干涸的本源。

穆影和郭大釜则拼死守护在两人周围，抵挡着疯狂涌来的气根与骸骨。

战斗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郭大釜的机关几乎耗尽，只能凭借肉身和简单的武器硬抗，穆影身上添了数道伤口，剑法却越发凌厉狠绝。

赵令渊的心神，随着那至纯的茶息，穿透了层层邪恶的封锁，进入了一个难以言喻的意念空间。

这里一片混沌黑暗，充满了无尽的怨念与死寂。但在那黑暗的最深处，他“看”到了一团被无数黑色锁链紧紧缠绕、光芒极其黯淡的碧色光球。光球中，隐约可见一株微小茶树的虚影，其形态，与昆仑茶祖树一般无二！

只是这虚影充满了裂痕，仿佛随时会破碎。

“茶祖……残念？”赵令渊心中震撼。这逆茶之树，竟是以囚禁、吞噬真正的茶祖树散逸在世间的本源残念为生！并模仿其形，行逆反之事！

那碧色光球感受到了赵令渊纯净的茶心和初心茶叶的气息，微微颤动起来，传递出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求救与悲愤之意。

“坚持住！”赵令渊以心神回应，全力催动茶息，如同温暖的手，试图抚平那些裂痕，融化那些黑色的锁链。

外界的攻击愈发狂暴，陆九娘渡入的茶息也开始不稳，穆影和郭大釜已是强弩之末，眼看防线就要被突破！

“不够……还差一点……”赵令渊心急如焚，他能感觉到，只差最后一点力量，就能帮助那茶祖残念挣脱部分束缚，引发连锁反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吼——！”

一声清越而充满威严的龙吟，突兀地从穹窿顶部的裂缝传来！紧接着，一道璀璨的金光如同天剑般劈开浓郁的黑雾，笔直地照射在逆茶之树的树冠上！

金光中，隐约可见一道模糊的龙影盘旋，散发着堂皇正大、涤荡妖邪的磅礴气势！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逆茶之树的动作猛地一滞，那苍老枯寂的声音发出了惊怒的咆哮：“皇道龙气？！不可能！”

是瑞王！他收到了赵令渊通过秘密渠道传递的关于茶母的警示，竟不知以何种方式，引动了部分国运龙气，隔空相助！虽然距离遥远，力量传递到此已十不存一，但其蕴含的至正至大的意念，对逆茶之树这类阴邪之物有着天然的克制！

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被赵令渊牢牢抓住！

“就是现在！”

他凝聚起陆九娘传来的、自身残存的、以及初心茶叶最后爆发的所有力量，化作一道纯粹到极致的本源茶心之光，猛地注入那被囚禁的碧色光球之中！

“咔嚓！”

仿佛冰层碎裂的声响在意念空间回荡。缠绕碧色光球的数根最粗大的黑色锁链应声而断！那微小的茶祖树虚影猛地亮起，虽然依旧布满裂痕，却挣脱了部分束缚，爆发出强烈的不甘与愤怒的生机！

“嗡——！”

整个逆茶之树剧烈震动起来，树干上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痕，搏动之声变得混乱而痛苦，无数黑色气根疯狂舞动，却失去了章法。周围那些骸骨眼中的绿光也明灭不定，动作变得迟缓。

“有效！我们成功了！”穆影惊喜道。

“快走！它要发狂了！”郭大釜拉着几乎虚脱的赵令渊和陆九娘，趁着邪树失控、骸骨停滞的短暂间隙，向着来时的一个较小岔道亡命奔去。

身后，是逆茶之树疯狂的咆哮与更加剧烈的崩塌声。那被激怒的邪树本体，正在彻底爆发其恐怖的力量……

四人不敢回头，用尽最后力气冲入岔道，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们不知道那皇道龙气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茶祖残念能牵制逆茶之树多久，但他们知道，他们终于在绝望中，撕开了一道微光，窥见了一丝摧毁这滔天邪物的可能。

星火虽微，已燃犀角，照亮了通往幽冥深处的，第一缕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