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茶事案 第32章 幽径深探守髓兽

星槎之内，光华流转不息，方才能量过载的余悸犹存，空气中仍弥漫着“月影婆娑”那奇异而深邃的茶香，丝丝缕缕，沁人心脾，却也带着几分未知的风险。

赵令渊的目光从葛洪手绘的、线条简陋却意蕴深远的地图上抬起，缓缓扫过同伴们坚定而又隐含忧色的面庞。前路茫茫，吉凶未卜，星槎带伤，强敌环伺，然“星辰髓”乃修复槎身、确保后续航程无虞之关键物事，势在必得，不容有失。

“此行凶吉难料，须做万全准备，一丝疏漏皆可能招致灭顶之灾。”赵令渊沉声道，声音在静谧的槎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苏砚青立刻应声，在葛洪留下的那些物资中仔细翻找，将那些未曾见过、闪烁着异样光泽的金属矿石、几件造型奇特、用途不明的工具，以及剩余的数片珍稀“异界茶”小心包好，尤其郑重地带上了那本以不知名兽皮为纸、记录着星槎部分结构和基本原理的笔记，此物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派上大用场。

兰澈默不作声，再次悉心检查随身兵刃，指尖拂过剑刃，寒光映照着她冷静的双眸。

沐柔则闭目凝神，悉心感应着星槎内因异茶能量而澎湃流转的盎然生机，尝试着将几株由她以自身灵蕴催生而出、叶片上滚动着露珠般灵光的茶苗小心翼翼采摘下来，纳入贴身锦囊，以备不时之需。澜澈静坐一隅，努力调息，平复因先前强行催动御水灵歌而依旧翻涌不止的气血，他耳廓微不可察地轻动，似乎在全力捕捉星槎之外、那无尽虚无中极细微的动静与能量涟漪。

准备停当，接下来便是如何离开这已完美隐匿于虚空裂隙的星槎，且不惊动可能仍在附近区域如同猎犬般搜寻他们踪迹的玄冥等人。

赵令渊将心神缓缓沉入操控玉台，细细感知星槎此刻的每一分状态。得益于异茶能量的彻底激活与融合，他发现了之前心神激荡时未曾注意到的细节——星槎并非仅有来时那一个主出入口。在那部银色书册所记载的繁复星图某处不起眼的角落，有一个细小标识正闪烁着极其微弱的光芒，旁注古篆小字：“应急疏浚通道”，通常用于排放能量废料或于紧急情况下从非主入口脱离，其出口往往设置得更为隐蔽难寻。

“由此通道而出，或可避开正面耳目，打他个措手不及。”赵令渊指引方向，语气笃定。众人移至星槎尾部一处原本看似浑然一体、毫无缝隙的壁板前。赵令渊以那枚温润玉茶则轻触壁板上一道几乎难以辨认的微妙纹路，壁板竟无声无息地向侧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弯腰通行的狭窄甬道，内壁光滑如镜，散发着微弱的能量余温，向下倾斜深入无边的黑暗之中，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汗毛倒竖。

鱼贯而入。

甬道初时极为狭窄，逼仄压抑，复行数十步，渐渐开阔些许，人工开凿的规整痕迹逐渐被嶙峋粗糙的天然岩壁所取代。

空气变得阴冷潮湿，弥漫着土腥与某种难以言喻的陈腐气息，滴答水声自深处传来，清晰可闻，更衬出四周寂静得可怕，唯有众人压抑的呼吸和轻微脚步声在这幽闭深邃的空间中空洞地回荡，放大着内心的不安。

澜澈指尖凝聚起一团幽蓝水光，柔和却不足以驱散全部黑暗，勉强照亮前方数步之路，可见岩壁上覆盖着厚厚的、呈现出墨绿色的怪异苔藓，这些苔藓似乎对光线异常敏感，微微蠕动着，仿佛拥有低等生命，显得格外诡异。

沐柔忽然蹲下身，纤指触摸地面一道深刻嶙峋的划痕，痕迹新鲜，边缘锐利，绝非天然形成，且散发着一丝微弱却暴戾的气息。“有东西过去不久，体形绝然不小，爪牙锋利异常，绝非善类。”她低语道，声音带着守树人对自然万物敏锐感知所特有的凝重。

兰澈闻言，立刻手腕一翻，握紧剑柄，身体微微绷紧，警惕如猎豹般扫视前后无尽的黑暗，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动。

又行一段，前方深处传来隐隐轰鸣之声，似万马奔腾之水声，又似地底罡风之怒吼。

拐过一个急弯，眼前景象豁然开朗，却也令众人瞬间屏息——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横亘眼前，河水湍急汹涌，漆黑的水面上竟闪烁着星星点点奇异的磷光，如同鬼火漂浮，河对岸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溶洞入口，幽深不知通向何方，而他们所站的这边河岸，杂乱散落着一些巨大的、惨白色的不知名兽骨，骨架粗壮惊人，以及更为骇人的、几具相对新鲜、身上还挂着破碎幽冥宗服饰的骷髅！骷髅姿态扭曲，身旁还掉落着破损不堪的法器和碎裂的罗盘，死状凄惨。

“幽冥宗的人先我们一步来过，还折戟沉沙在了这里。”苏砚青蹲下身，强忍不适仔细检查着骷髅和那些破损法器，面色凝重如水，“看这伤势，非利刃切割所致，倒像是被某种巨力生生撕碎扯裂，而且……”

他顿了顿，指向骷髅空洞的眼窝和干瘪塌陷、毫无血色的皮肤，“精气神魂已被吸食殆尽，点滴不剩。”

暗河湍急，水势汹涌，难以泅渡。

赵令渊凝神观察河面，发现那些诡谲磷光并非河水本身发出，而是源自河底一种密集丛生的、发出幽光的藻类。他尝试将一丝灵蕴小心注入河水，那磷光骤然变得明亮刺目，河水竟似有生命般微微涌动起来，泛起更多泡沫。“此河古怪异常，能量驳杂混乱，恐不宜直接接触。”

澜澈眉头紧锁，全力感应着水流深处，鲛人亲水的本能向他发出了尖锐的警告，“水下有东西，数量极多，个体很小，但……散发着极度饥饿贪婪的气息，危险！”

正当众人凝神思索渡河之策时，对岸溶洞深处突然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低沉而暴戾到极点的咆哮，声浪滚滚，震得整个地下空间簌簌作响，碎石尘埃簌簌落下，岩壁上那些墨绿苔藓更是疯狂蠕动，仿佛感受到了极大的恐惧。

紧接着，一股令人心悸胆寒的威压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充斥着整个空间，带着洪荒般的古老与一种几乎凝成实质的、针对一切生灵的纯粹饥饿感。

“是那守髓兽！”沐柔脸色瞬间发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它被惊动了，或许是因为我们闯入的气息，或许是因为刚才幽冥宗那些人的残余死气还未散尽。”

咆哮声未落，对岸溶洞口黑影猛地一闪，一个庞大无比、肌肉虬结的轮廓于黑暗中隐约可见，两点硕大猩红的光芒如同地狱之火般在黑暗中骤然亮起，充满了残忍、暴虐与无尽的饥饿。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来路方向，那狭窄的甬道之中，竟然也传来了隐约却逐渐清晰的脚步声和压低的说话声！

“长老，罗盘显示那异宝波动方才虽骤然隐匿，但其源头能量残留的指向，必在此方向无疑！”正是玄冥麾下那名擅长追踪的弟子的声音！

后有追兵，前有上古凶兽，脚下是诡异莫测、杀机暗藏的噬灵暗河。众人瞬间陷入十面埋伏、绝险无依之境！

赵令渊脑中急转，目光如电，猛地落在那些闪烁的河藻和散落的幽冥宗骷髅与法器上。“快！勿要迟疑，将那些骷髅和破损法器尽可能扔到上游远处！”他当机立断，低喝道。

虽一时不解其深意，但基于长久以来的信任，兰澈与澜澈立刻动手，运起内力，手脚麻利地将碎骨和破损法器奋力掷向上游暗河。

奇特而骇人的一幕发生了：那些东西甫一落入湍急的河水中，河底那些发光藻类瞬间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涌，磷光爆闪，将一片水域映得如同白昼，紧接着，无数细小的、近乎透明的、口中密布细齿的生物从河底淤泥中疯狂涌出，如同饥饿了千万年的鬼魅，疯狂扑向那些落物，顷刻间便将骨头啃噬得干干净净，连那些法器上蕴含的微弱能量和金属部件都未能幸免，吞噬殆尽！

“噬灵藻……还有它们伴生的夺魂水虱！”苏砚青惊骇出声，倒吸一口凉气，“难怪那些幽冥宗门人精气被吸得如此干净，连魂魄残念都未留下！竟是遇上了这等传说中专噬灵蕴血肉的凶物！”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能听到玄冥那阴沉冷酷的催促声。对岸的守髓兽似乎也被下游河段的异常动静和突然爆发的能量所吸引，暂时移开了锁定众人的猩红目光，发出更加焦躁不耐的低沉吼声，巨爪刨地，碎石飞溅。

赵令渊迅速取出那包珍贵无比的“月影婆娑”异界茶，极其小心地捏下一丝几乎看不见的茶末，转向澜澈，语速快而清晰：“澜澈兄，可能精细操控此河之水，将这一丝茶末，悄然送至我们与后方追兵之间的那段河域？”

澜澈凝重点头，深知责任重大，双手虚引，指尖幽蓝水光流转，暗河水波随之微兴，一股细微却精准的水流如同无形之手，悄然包裹住那丝蕴含着奇异同化之力的茶末，逆流而上，无声无息地送至他们来时甬道口外不远处的河段。

异界茶末入水，并未立刻引发生物躁动，其“同化”特性反而让那片水域的磷光暂时诡异地黯淡下去，仿佛形成了一小片危险的“平静”陷阱。

就在这时，玄冥带着四五名气息精悍的幽冥宗弟子终于出现在甬道出口！

“在那里！休要走脱！”一名眼尖的弟子第一时间指着对岸的赵令渊等人惊呼。

玄冥也立刻看到了对岸溶洞口那若隐若现、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守髓兽轮廓，眼中瞬间闪过极度的贪婪与一丝本能的警惕：“星辰髓必在那凶兽巢穴之内！先拿下他们，再图异宝！”

几名立功心切的弟子闻言，迫不及待地欲施展身法强行渡河，刚掠至河面，脚尖轻点水面，方才被异界茶末“同化”、看似平静的那片水域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翻腾炸裂！

那些噬灵藻和夺魂水虱仿佛被彻底激怒、陷入了彻底的疯狂，攻击性和速度暴涨了何止数倍，如同一片死亡阴云瞬间扑上！

凄厉的惨叫声骤然而起，又戛然而止，两名弟子甚至连挣扎都来不及做出，便如同落入强酸般顷刻化为白骨，沉入漆黑河底！

其余人大骇，魂飞魄散般急退回岸边，面色如土，再不敢越雷池一步。

对岸的守髓兽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叫声、能量波动和浓郁的血腥气彻底激怒，发出一声震耳欲聋、足以撕裂灵魂的狂暴怒吼，猛地从洞中扑出半身！

在幽暗磷光与澜澈水光的交织映照下，众人终于窥见其部分真容：覆盖着青黑色晶石般厚重鳞甲的恐怖巨爪，粗壮如千年古树、肌肉盘虬的骇人身躯，以及一张布满了层层叠叠、匕首般锋锐利齿、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与生命的无底巨口！那两只猩红如血月的双眼，燃烧着无尽的暴虐与饥饿，死死锁定了河岸两侧所有鲜活的生命气息。

玄冥又惊又怒，心疼损失弟子，却再不敢轻易涉水，只得死死盯着对岸，脑中急思他策。

赵令渊等人趁此稍纵即逝的喘息之机，紧贴冰冷湿滑的岩壁，缓缓向侧翼更为阴暗的角落移动，试图寻找新的路径或一线转机。

然而，那守髓兽似乎认定了他们才是带来这场骚动、侵入其领地的根源，一声饱含杀意的低沉咆哮后，那足以开山裂石的恐怖巨爪抬起，带着撕裂空间的可怕威势，搅动腥风，猛地向赵令渊等人所在的狭窄河岸狠狠拍来！

巨石崩裂，河水倒卷，危机，已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