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茶事案 第174章 茶映万心破障行

那面由绝对黑暗凝聚而成的墙壁，仿佛亘古便存在于这片无光之域。其上扭曲哀嚎的面孔幻象，散发出如有实质的冰冷与恶意，如同亿万沉沦灵魂的集体诅咒，化作无形的冲击波，持续不断地撞击着众人的茶韵灵光与心神防线。

灵光剧烈震荡，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即便有“涤心茶”打下的根基，直面如此浓郁、如此直接的负面精神洪流，陆九娘、韩向导等人依旧脸色发白，识海中幻象丛生，需要竭尽全力才能守住灵台一点清明。郭大釜与胡镖师将破邪、锋锐之意催谷到极致，也仅仅只能勉强抵挡那物理层面的压迫感，无法撼动墙壁分毫。

“明远，此墙非力可破，”赵令渊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在柳明远识海中疾速响起，“它是寂灭意志于此地凝聚的‘妄念之壁’，汇聚了被其吞噬的无数生灵的绝望与怨憎。强行冲击，只会被其同化，或引动更恐怖的反噬。”

柳明远的“茶心观照”全力运转，试图寻找这面墙壁的破绽。然而，反馈回来的信息只有一片混沌的、沸腾的黑暗与痛苦，几乎没有任何空隙。这墙壁本身，似乎就是由最纯粹的“虚妄”与“恶念”构成。

难道就此止步？历经千辛万苦，穿越古路，渡过无光区，最终却被这面墙挡在终点之前？

不甘的情绪在众人心中蔓延，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

就在这僵持的刹那，柳明远怀中那枚自巡天楼船残骸中带回的先辈茶壶碎片，忽然自发地温热起来！一股微弱却极其坚韧的、熟悉的悲壮与守护意蕴，再次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仿佛有电光石火闪过！他回想起星穹殿中，七曜合力烹煮“星渊同心茶”的场景；回想起“涤心茶”内照己身的宁静；更回想起，这“妄念之壁”的本质——它是无数沉沦心念的聚合！

外力难伤，因其本身就是极致的“虚”。那么，能否以更强大的、真实的“心念”去化解？

一个极其冒险、却可能是唯一可行的方案，在柳明远心中迅速成型。

“诸位！”柳明远的声音透过紧密的心神联系，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此墙乃万妄所聚，力不可破。唯有用我们最真实、最凝聚的心念，化作最纯粹的茶韵之光，方能照破其虚妄！”

他目光扫过每一位同伴，眼神灼灼：“我们需要再次烹茶！但这一次，不再是为静心，不再是为庇护，而是为‘破妄’！将我们所有的信念、所有的守护之意、所有的传承责任，尽数融入一盏茶中，以此茶之韵，映照我们‘真实不虚’的本心，去冲击这‘万妄之壁’！”

此言一出，众人皆震。在此地，面对如此凶物，主动烹茶，无异于将自身最核心的心神意念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吸引其全部的火力！风险极大！

然而，看着柳明远那毫无畏惧、唯有坚定与信任的眼神，感受着那先辈碎片传来的不屈之意，以及远方那点虽微弱却始终不灭的星火呼唤，所有人的犹豫瞬间被点燃为决然的斗志！

“干了！”郭大釜低吼一声，火曜星力在体内奔腾，不再是暴躁，而是化为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然战意。

“但凭吩咐！”胡镖师言简意赅，金曜之力内敛，化作守护此念的绝对坚韧。

陆九娘与韩向导重重点头，水曜的纯净与日曜的洞察被提升到极致，只为守护心念的纯粹与方向的正确。

赵令渊缓缓闭上双眼，将自身残存的所有力量，连同那份对弟子、对茶道、对此界的无尽牵挂，尽数凝聚起来，木曜的生机在此刻化为支撑此念的磅礴底蕴。

“好！”柳明远不再多言，立刻行动。他依旧没有取出实体茶具，而是双手虚托于胸前，将那份先辈的残片置于掌心。

“以我先辈遗泽为基！”他低喝一声，残片中那缕悲壮守护之意被彻底引动，化作一点微弱却不肯熄灭的星火。

“引七曜之心念为料！”他自身率先将土曜的调和、核心的道韵，以及对守护茶烟、涤荡暗寂的终极信念，毫无保留地倾注而出，融入那点星火。

紧接着，陆九娘将救治苍生、守护同伴的纯净仁心，化作潺潺清流汇入。

郭大釜将粉碎邪祟、守护热土的刚烈战意，化作熊熊烈焰注入。

胡镖师将承诺如山、守护身后的绝对坚守，化作铮铮金石融合。

韩向导将指引前路、探索未知的清晰意志，化作朗朗日光投注。

赵令渊将传承文明、滋养万物的深沉大爱，化作郁郁青光贡献。

七道颜色各异、却同样纯粹而强大的心念之光，如同百川归海，汹涌澎湃地汇入柳明远掌心那点以先辈遗泽为基的星火之中！

这一次，没有温和的交融，没有缓慢的转化。七种极致的心念在柳明远核心道韵的强行调和与先辈星火的承载下，发生着剧烈的碰撞与融合！仿佛在锻造一柄开天辟地的神兵！

柳明远的身躯剧烈颤抖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角甚至溢出了一缕鲜血。同时调和并承载七种如此强大的心念，对他的负荷超乎想象！但他咬紧牙关，双目赤红，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死死维持着那团心念之光的稳定，并引导着它们，向着一个共同的方向凝聚——破妄，前行，守护！

渐渐地，那团混乱而耀眼的心念之光，在极致的压力下，开始向内坍缩、凝聚！最终，竟在柳明远虚托的掌心之上，化作了一盏并非实体、却无比凝实、光芒万丈的“心茶”！

这盏“心茶”，不再有任何具体的颜色，而是呈现出一种纯净无比的“白”，一种蕴含着无穷意蕴与破妄之力的“本源之光”！茶汤在其中缓缓流转，仿佛映照着山川社稷、众生百态、星辰生灭，更凝聚了七人乃至身后无数先辈的意志与呐喊！

它的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洞彻灵魂的力量，所过之处，周围那粘稠的、吞噬光线的黑暗竟如同潮水般退避！那面“妄念之壁”上扭曲的面孔，在这“心茶”之光的照耀下，发出了凄厉无比的精神尖啸，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开始剧烈地波动、扭曲，甚至出现了消融的迹象！

“就是现在！”柳明远用尽全身力气，将这盏凝聚了七人乃至先辈遗志的“万心破妄茶”，猛地推向那面黑暗之墙！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奇异的、仿佛冰雪消融般的“嗤嗤”声。

纯净的“心茶”之光，如同炽热的阳光照射在积雪上，与那浓郁的黑暗发生了剧烈的中和反应。光芒所及，那些扭曲的面孔幻象如同被净化的污渍，迅速淡化、消失。厚重的黑暗之墙，被这凝聚了极致“真实”与“守护”意念的茶韵之光，生生“照”出了一个不断扩大的、边缘流转着柔和光晕的窟窿！

窟窿之后，不再是令人绝望的黑暗，而是一片更加深邃、更加死寂、仿佛连时空都已凝固的——永夜深渊的核心区域！一股远比外界精纯和古老无数倍的寂灭气息，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凶兽，从中弥漫而出。

同时，那点一直指引方向的封印星火，在这一刻，感应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与强烈！它就在那窟窿之后，不远的地方！

成功了！他们以茶映心，以心破妄，终于打开了通往最终战场的门户！

然而，柳明远在推出那盏“心茶”之后，已是油尽灯枯，身体一软，向前倒去。

“明远！”

离他最近的赵令渊和陆九娘同时惊呼，急忙将他扶住。只见柳明远气息微弱，神魂之力几乎耗尽，显然刚才那一下，透支了他全部的心力。

“我……没事。”柳明远艰难地睁开眼，看向那被洞穿的墙壁，看向窟窿后那片最终的黑暗，脸上露出了一个疲惫却无比释然的笑容，“路……打通了。”

郭大釜与胡镖师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护在柳明远身前，目光警惕地望向那洞口之后的世界。韩向导强忍着对那片终极黑暗的本能恐惧，全力运转日曜洞察，试图看清内部的状况。

赵令渊看着虚弱的弟子，又看向那被“心茶”之光暂时维持住的洞口，知道这洞口维持不了太久。他深吸一口那从中溢出的、令人心悸的寂灭气息，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前路已通，然亦是龙潭虎穴。明远需尽快恢复。我们……需在此稍作休整，而后……直捣黄龙！”

最终的决战之地，已在眼前。而他们，也已付出了足够的代价，拥有了踏入其中的资格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