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茶事案 第172章 暗潮淬心茶愈明

穿越巡天楼船残骸所在的区域后，星空古路并未变得平坦，反而愈发崎岖难行。周围的灰色雾霭更加浓重，其中游弋的暗寂气流也愈发活跃，如同潜伏在深海中的毒蛇，时不时探出触角，试探着那层流转不息的七曜灵光。

“星渊同心茶”所化的庇护结界，在持续不断的侵蚀下，光芒似乎比初时略微黯淡了一分。虽然众人通过心神联系，不断运转传承之力进行补充，但那种仿佛行走在无边泥沼、力量被持续抽取的感觉，依旧悄然攀上了每个人的心头。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胡镖师沉稳的声音在众人识海中响起，他感受着金曜之力在维持灵光坚韧时所承受的持续压力，“这暗寂之力无孔不入，我们的消耗远比恢复要快。”

郭大釜性子最是刚猛，闻言忍不住低吼：“他娘的，这些鬼东西就没个完吗？真想抡起棍子狠狠砸出去！”话虽如此，他也明白，在此地贸然脱离结界发动攻击，无异于自毁长城。

陆九娘秀眉微蹙，她的水曜净化之力时刻对抗着外界的精神侵蚀，灵觉最为敏感：“不仅如此，我总觉得……这雾气似乎在影响着我们的心绪。”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与压抑感，如同细微的尘埃，正试图透过灵光，沾染他们的神魂。

一直由众人轮番灌注星辉之力协助前行、保存体力的赵令渊，此时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如同古井深潭，映照着周遭的晦暗。他轻声开口，声音虽弱，却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平和：

“暗寂之害，首在蚀心。外力侵蚀尚可抵御，心魔滋生……方是绝境。”他看向柳明远，“明远，茶之道，可静心，可涤尘，可明性。当此之时，或需一盏茶，内照己身，外御魔念。”

柳明远心中凛然。先生此言，直指要害。他们只记得“星渊同心茶”的庇护之能，却险些忘了茶道最根本的“修养心神”之用。在这无休止的对抗与压抑中，他们的心绪已然出现了细微的波动，这正是暗寂最擅于利用的破绽！

他立刻停下脚步，示意队伍暂缓前行，结成圆阵。“先生提醒的是。外力可恃，然心灯不可蒙尘。我们需烹茶静心，涤荡内魔。”

在此地烹茶？众人皆是一怔。此处危机四伏，能量混乱，绝非合适的静修之所。

柳明远却目光坚定。他从怀中取出了那套在星穹殿用于烹制“星渊同心茶”的古朴紫砂壶，以及那只盛放着些许“星辰玉露”的玉瓮。玉瓮中的玉露已所剩不多，仅够数次之用。接着，他又郑重地取出了从那巡天楼船残骸中带回的、先辈使用过的残破茶壶碎片。

“此地虽险，恰是淬炼心性之最佳磨刀石。我们不以宏大星力烹煮，仅以自身心念为火，以残存玉露为引，借此先辈遗泽，共饮一盏‘涤心茶’！”

他此言一出，众人皆明其意。这不是为了获得新的力量，而是为了擦拭蒙尘的心镜，巩固内在的防线。

柳明远先将那残破的茶壶碎片置于中央，众人围坐，皆伸出一指，轻触碎片。刹那间，一股苍凉、悲壮却又不屈的守护意念，再次涌入心田，那是先辈们于绝境中亦不放弃的茶道精神，如同一剂强心针，瞬间驱散了部分萦绕心头的阴霾。

随后，柳明远将仅剩的星辰玉露，小心翼翼地滴入紫砂壶中，每人仅得象征性的数滴。他没有引动外界的星辉，而是示意众人：“收敛所有外放之力，仅以最纯粹的心神，观想平日饮茶时的那份宁静、那份专注、那份与天地、与同伴的和谐。”

他率先闭目，摒除杂念，脑海中浮现的，不再是战斗，不再是使命，而是太平茶舍初学茶艺时的青涩，是与玄诚道长松下设茶时的悠然，是与苏远山凉亭论道时的畅快，是雪夜篝火旁与同伴共饮时的温暖……最纯粹、最本初的茶心，自识海深处浮现。

陆九娘想起的是以医术救治伤者后，对方感激的眼神所带来的平静。郭大釜收敛了所有火气，脑海中是自己精心打造每一件铁器时，那锤起锤落间的专注与满足。胡镖师忆起的是守护镖物平安抵达，交接瞬间的那份踏实与信誉。韩向导则沉浸于一次次穿越险阻，最终找到正确路径时的那份豁然开朗与成就感。就连赵令渊，也沉浸在往日于茶台前教导弟子，茶香与书香交织的宁静时光里。

七缕纯粹的心念之光，如同涓涓细流，无视了外界的混乱与压抑，缓缓汇入那仅盛着数滴星辰玉露的紫砂壶中。

没有耀眼的光华，没有磅礴的能量波动。只有那紫砂壶微微温热起来，壶中那几滴星辰玉露，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悄然蒸腾，化作一缕极其淡薄、却无比纯净、带着无法形容的宁静意蕴的茶香，袅袅升起。

这茶香，不如“星渊同心茶”那般浩瀚磅礴，却更加内敛、更加贴近本心。它如同母亲温柔的手，轻轻拂过每个人因持续对抗而略显紧绷的心弦；又如同清澈的山泉，洗涤着那被暗寂气息试图侵蚀的神魂尘埃。

众人深吸一口这内蕴的茶香，只觉得灵台一阵清明，之前那隐隐的烦躁、压抑、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都在这宁静祥和的茶韵中悄然消融。周身那层因心绪波动而略显滞涩的七曜灵光，也随之变得流畅、凝实了几分，光芒虽未大增，却更加纯粹坚韧，对外界侵蚀的抵抗能力明显提升！

“好茶……”韩向导喃喃道，他感觉自己的“星辉洞察”似乎都变得更加清晰了些许，那些试图干扰他感知的混乱波动，被这内敛的茶韵有效屏蔽了。

然而，就在众人心神沉浸于这盏特殊“涤心茶”带来的宁静之时，异变陡生！

或许是这由纯粹心念凝聚的茶韵，其本质与暗寂之力截然相反，形成了某种强烈的刺激。周围的灰色雾霭猛然剧烈翻腾起来，浓度瞬间提升了数倍，仿佛被激怒的野兽！那原本只是游弋的暗寂气流，骤然凝聚成数条粗壮的、如同黑色巨蟒般的触手，带着撕裂一切的狂暴意志，从四面八方狠狠抽向众人的茶韵结界！

与此同时，一股更强悍、更直接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巨锤，伴随着触手的物理能量攻击，悍然撞向众人的识海！那冲击中蕴含着无尽的死寂、冰寒与毁灭之意，试图直接瓦解他们的意志，污染他们的神魂！

“小心！是大家伙！”韩向导厉声示警，但他的声音在对方狂暴的精神噪音干扰下，也显得有些扭曲。

轰——！

漆黑的触手狠狠砸在七曜灵光之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灵光剧烈荡漾，涟漪急颤，比之前任何一次冲击都要猛烈！郭大釜、胡镖师等人浑身剧震，脸色一白，显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而那精神冲击更是刁钻，直接穿透了灵光的物理防御，直刺灵魂深处！陆九娘闷哼一声，净化之力运转到极致，依旧感觉寒意刺骨。韩向导的洞察视野瞬间模糊。连赵令渊也眉头紧锁，以自身温养的木曜生机苦苦支撑。

柳明远作为核心，承受的压力最大。那精神冲击如同冰潮，试图冻结他的思维，那毁灭之意如同毒牙，试图啃噬他的信念。识海中，刚刚因“涤心茶”而恢复的清明，再次被混乱与黑暗笼罩。

危急关头，柳明远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一刹。他看到了那残破的先辈茶壶碎片，感受到了怀中那套紫砂壶中残留的“涤心茶”韵，更感受到了通过心神联系传来的、同伴们虽痛苦却依旧顽强的抵抗意志！

不能乱！心若乱，一切皆休！

他放弃了以道韵硬抗，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盏“涤心茶”所带来的宁静意蕴之中。任凭外界惊涛骇浪，我自守住心中那一点茶香不灭！

他以神念为引，将这份坚守的宁静之意，通过同心茶的联系，传递给每一位同伴！

“守住本心！回想那盏茶！回想我们为何而来！”

他的意念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即将崩溃的精神防线。陆九娘想起了救治生命的初心，郭大釜想起了守护同伴的热血，胡镖师想起了承诺如山的重量，韩向导想起了指引前路的责任，赵令渊想起了传承茶道的使命……

七颗心，因着柳明远的引导与那“涤心茶”打下的基础，在狂暴的冲击中再次紧密相连，共同坚守着那份源自茶道、源自本心的“静”与“定”！

他们体表的七曜灵光，虽然依旧在剧烈波动，却不再有溃散的迹象，反而在众人齐心协力的坚守下，渐渐稳住阵脚，将那物理与精神的双重冲击，一点点化解、排斥出去！

那隐藏在浓雾深处的存在，似乎没料到这群“蝼蚁”竟能抵挡住它蓄势已久的一击，发出一阵愤怒的精神咆哮，更多的黑暗触手开始凝聚……

但经过这番淬炼，众人的眼神已然不同。之前的些许疲惫与压抑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过烈火锻造般的坚定与清明。

柳明远缓缓睁开眼，眸中清澈如水，倒映着周遭的黑暗，却丝毫不为其所染。他握住星辰短杖，感受着体内愈发圆融凝实的星茶道韵，以及那与同伴们更加紧密无间的精神联系。

他看向那翻腾的雾霭，平静开口，声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暗潮虽恶，淬我心灯。前路纵暗，茶韵长明。”

“我们，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