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茶事案 第164章 茶会暗涌探星踪

苏远山的支持，如同给在风浪中漂泊的小船找到了一个坚实的港湾。柳明远几人被妥善安置在苏宅一处独立的跨院中，环境清幽，便于隐匿。苏远山不仅派了可靠的仆役照料，更请来了云州当地几位有名望的大夫为赵令渊会诊。然而，结果与陆九娘和玄诚道长的判断大同小异——本源枯竭，神魂沉寂，非药石能及，只能依靠精纯的生机之力缓慢温养，能否苏醒，全凭造化。

尽管如此，有了稳定的环境和苏家的资源，陆九娘能更系统地调配药物，柳明远也能每日安心地为赵令渊引导自身温和的星茶道韵进行滋养，效果虽缓慢，却胜在持续。

与此同时，苏远山开始履行他的承诺。他并未大张旗鼓，而是通过其经营多年的、遍布北地的茶叶贸易网络，悄无声息地开始了两件事：一是利用商队往来之便，留意并打听穆影和沈青石的下落；二是开始搜集一切关于北方异闻、古老传说，尤其是与“星”、“穹”、“殿”相关的地理或神秘信息，为寻找“星穹殿”做准备。

这一日，苏远山来到跨院，对柳明远道：“柳贤侄，明日城中几位相熟的茶商和本地士绅在‘望北楼’有一场小聚，以茶会友。贤侄对茶道见解非凡，不妨随我一同前往，或能结识些人物，对打探消息也有所助益。况且，一直闷在宅中，反易惹人猜疑。”

柳明远略一沉吟，便明白了苏远山的用意。这是让他逐步接触北地的人情网络，既能拓宽信息渠道，也是一种更自然的伪装。他点头应允：“全凭苏前辈安排。”

次日午后，望北楼雅间。

雅间布置雅致，窗外可远眺云州城外的苍茫山色。已有四五位客人先到，皆是北地有头有脸的茶商或喜好风雅的士绅。见苏远山带着一个面生的年轻人进来，众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苏远山笑着拱手：“诸位久等了。这位是柳明远柳贤侄，乃是我一位故交之后，对茶道颇有心得，近日来云州游历，苏某特带他来见见世面。”

柳明远依着礼数，不卑不亢地与众人见礼。他今日穿着一身苏远山准备的、符合北地士子身份的锦袍，气质温润，举止得体，加之苏远山的引荐，倒也无人轻视。

茶会开始，侍女奉上香茗。今日主人家准备的，是来自江南的雨前龙井，茶叶扁平光滑，色泽翠绿，汤色清澈，香气清高。在座多是北人，对此等南方名茶自是赞不绝口。

一位姓王的茶商品了一口，叹道：“都说南茶清雅，北茶醇厚，今日一品这龙井，方知南方山水之灵秀，尽萃于此一叶之中啊！”

另一位李姓士绅接口道：“是啊，只可惜近年来南方不太平，听说好些老字号的茶园都受了影响，这等好茶，往后怕是越来越难得了。”他话语中似有所指，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柳明远。

柳明远心中微动，知道这或许是试探，也可能是信息。他端起茶盏，细细品了一口，感受着那熟悉的清雅气息在口中化开，随即缓缓道：“王老板、李员外所言极是。龙井之妙，在于其‘清、静、和、美’。然而，茶之本性，在于适应。南方灵秀可孕育龙井之清雅，北地苍茫亦能成就黑砖之醇厚。正如这世间之道，有清有浊，有扬有抑，关键在于持守本心，不为外境所移。”

他这番话，既点评了茶叶，又暗含机锋，回应了对方关于南方“不太平”的隐晦提及，更点出了“持守本心”的要义，显得格局不凡。

苏远山在一旁暗暗点头。

这时，一位一直沉默寡言、身着葛袍、气质有些孤冷的老者忽然开口，他并未品茶，而是看着柳明远，直接问道：“柳小友对茶性如此通透，不知对‘星野之茶’，可有了解？”

“星野茶？”在座众人皆露疑惑，显然未曾听闻。

柳明远心中却是一凛！这名称，正是他在潼关为化解危机时，随口杜撰出来搪塞那司天监暗桩的！此人如何得知？他定睛看向那葛袍老者，只见对方面容清癯，眼神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是巧合？还是……

柳明远面上不动声色，微笑道：“晚辈孤陋寡闻，未曾听过‘星野茶’之名。可是北方新出的珍品？”

那葛袍老者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柳明远，缓缓道：“老夫亦只是偶然听闻，据说此茶生于星辉垂照之野，禀赋异常，有安魂定魄、滋养本源之奇效。还以为柳小友见多识广，或曾耳闻。”他的话语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在逼迫柳明远露出破绽。

雅间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和紧张。

柳明远心念电转，此人绝非普通茶友！他极可能也与司天监有关，甚至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苏远山安排此会，是否知情？

他稳住心神，迎着老者的目光，坦然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若真有此等灵茶，当是世间伤病者之福。只可惜晚辈福薄，未曾得见。倒是听闻北方雪山之巅，有万年雪莲，或有些许类似功效。”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开，同时暗示自己对此类灵物有所关注，却不知“星野茶”，应对得滴水不漏。

那葛袍老者见柳明远应对从容，眼神微微闪烁，未再追问，只是淡淡道：“或许吧。”

茶会接下来的气氛便有些沉闷。又闲谈片刻，众人便陆续告辞。

送走客人后，苏远山与柳明远回到苏宅书房，屏退左右。

“柳贤侄，今日那葛袍老者，姓墨，名不易，是月前才来到云州的一位异人，自称是游方术士，精通风鉴（相地看风水）与丹青，与几位士绅交好。我亦不知其根底，今日邀他，本是想看看能否从其口中套些关于北地风物的奇闻异事，没想到……”苏远山眉头紧锁，脸上带着歉意与忧色，“他竟提及‘星野茶’，莫非……”

柳明远沉声道：“此人绝非寻常术士。他气息内敛，目光如电，提及‘星野茶’时，隐有试探威压之意。恐怕，司天监的触角，已经伸到云州了。而且，他们似乎掌握了一些我们在潼关的线索。”

苏远山脸色一变：“如此说来，这云州城也不安全了！我立刻加派人手，留意这墨不易的动向，并加快打听星穹殿消息的进度。你们也需更加小心，若无必要，尽量不要外出。”

柳明远点头，心中却并无太多恐惧，反而升起一股斗志。敌人已然逼近，躲藏并非长久之计。必须更快地找到星穹殿，获得足以扭转局面的力量。

他看向窗外北方的天空，目光坚定。

茶香犹在室，暗涌已袭来。北上的棋局，在这云州城内，落下了又一枚沉重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