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茶事案 第147章 古道茶寮闻惊变

废弃猎户营寨中的一夜，是离开甘州后难得的、相对安稳的休整。胡镖师的伤势在柳明远以星辉之力彻底驱散邪气后，恢复速度显着加快，加上陆九娘精心的外伤护理，虽未痊愈，但已无大碍，至少不再影响驾车和基本的行动。沈青石在得到食物、饮水和初步的药物治疗后，气色也好了许多，那双属于军人的眼睛重新焕发出锐利的神采。

晨光熹微，山谷中弥漫着清冷的雾气。众人围坐在即将熄灭的篝火旁，商讨下一步的行止。

“此地虽隐蔽，但并非久留之地。”柳明远率先开口，目光扫过众人，“我们行踪已露，追兵不知何时会至。沈校尉在此躲藏多日，恐怕附近区域也已不再安全。”

沈青石点头，声音依旧沙哑，却沉稳了许多：“柳公子所言极是。那些鬼东西鼻子灵得很，我躲在这里，它们都能时不时摸到附近来。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向东，越早进入人口稠密的中原腹地，混入人流，反而可能更安全些，但也需时刻警惕官府的盘查。”

胡镖师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左臂，接口道：“我知道一条更偏僻的古道，可以绕过前面几个大的军镇，直插陇山腹地。只是路更难走，补给也更困难。”

“路难走不怕，安全第一。”郭大釜瓮声瓮气地道，拍了拍身边的行李，“干粮还够支撑几日，水可以沿途找。”

穆影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检查着骡车的车轴和绳索，确保能够承受更崎岖的道路。

最终决定采纳胡镖师的建议，放弃相对好走但风险高的官道附近小路，转而潜入更加荒僻的陇山古道。

再次启程，队伍中多了沈青石。他换上了一身胡镖师备用的粗布衣裳，虽然依旧瘦削，但挺直了脊梁，手持一根削尖的硬木长棍，主动承担了一部分探路的职责。他对山势地形的敏锐判断，与胡镖师的经验互补，让队伍的行程顺畅了不少。

古道果然崎岖难行，许多路段几乎被荒草和落石掩埋，骡车行进极其缓慢，很多时候需要人力推行甚至短暂抬举。但好处是，整整两天，他们没有遇到任何盘查，也没有再发现邪异怪物或信徒的踪迹。只有山间的清风、鸟鸣，以及仿佛亘古不变的寂静。

然而，这种寂静反而让柳明远心中隐隐不安。他总觉得，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三日午后，在翻过一道山梁后，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缕若有若无的炊烟。胡镖师示意队伍停下，与沈青石低声商议了几句。

“前面山坳里，应该有个小茶寮。”胡镖师指着炊烟的方向，“是这条古道上为数不多的歇脚点，老板是个瘸腿的老头，在此经营几十年了，只卖些粗茶和饼子，消息还算灵通。我们或许可以去打听一下风声，顺便补充点热水。”

众人看向柳明远。深入荒山多日，对外界消息完全隔绝，这确实是个了解外界动向的机会，但同样存在风险。

柳明远沉吟片刻，决断道：“去。但需小心。穆姑娘，郭大哥，你们在外围警戒，若有异动，立刻发信号。胡叔，沈校尉，我们三人过去，见机行事。”

安排妥当后，柳明远、胡镖师和略微易容的沈青石，沿着陡峭的小径向下走去，很快便看到了那座倚着一棵老松搭建的简陋茶寮。茅草屋顶，竹篾墙壁，门口挑着一面泛白的“茶”字布幌。

茶寮里没什么客人，只有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的老者，正坐在灶前打着盹，旁边放着几个粗糙的陶碗和一个冒着热气的大茶壶。

听到脚步声，老者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柳明远三人，似乎有些意外，嘟囔道：“哟，这荒山野岭的，难得有客来。几位要喝茶？”

“老丈，叨扰了，来几碗茶，再要些热水装满我们的水囊。”胡镖师上前，掏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语气熟稔。

老者收了钱，慢吞吞地起身倒茶。柳明远和沈青石在一旁的空木墩上坐下，看似随意地打量着四周。

“老丈，近来这路上，可还太平？”胡镖师状若无意地问道。

老者将三碗浑浊的茶水放在他们面前，叹了口气：“太平？唉，这世道，哪里说得上太平哦。前些日子，听说西边闹得更凶了，死了好多人，连朝廷的大军都败了……现在啊，往西去的商队几乎绝迹喽。”

他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而且啊，最近官道上盘查得特别严，好像在抓什么人，说是……是什么沟通妖邪的叛逆！画影图形都贴到前面镇子上了！几位要是往东去，可得小心点，别被错抓了去。”

柳明远心中一动，与沈青石交换了一个眼神。果然，通缉的压力丝毫没有减弱。

“哦？还有这等事？”胡镖师故作惊讶，“可知是些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

老者摇了摇头：“那谁知道呢？图形画得模模糊糊的。不过听说，领头的是个姓赵的，好像还是个什么……茶道先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听到这话，柳明远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紧，指节有些发白。沈青石眼中也闪过一丝怒意。

就在这时，茶寮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听起来人数不少！

穆影发出的预警鸟鸣声也几乎同时传来！

柳明远三人脸色骤变！

只见茶寮外，尘土飞扬，一队约莫十余骑的人马疾驰而至，勒马停在茶寮外的空地上。这些人并非官兵打扮，而是穿着统一的青色劲装，腰佩长剑，眼神精悍，动作整齐划一，显然训练有素。为首一人，约莫三十来岁，面白无须，眼神冷冽，目光如电般扫过茶寮内外，最终定格在柳明远三人身上。

那老者吓得脸色发白，哆哆嗦嗦地躲到了灶台后面。

柳明远心中警铃大作，这些人的气息……不像是普通江湖客，也不像军中之人，倒隐隐带着一丝……与司天监观测星辰、调理阴阳那种气息类似的、清冷而缥缈的感觉！是……供奉仙师门下？还是司天监直属的力量？

那为首的白面男子翻身下马，带着两名手下，大步走进茶寮，目光在柳明远和沈青石脸上逡巡，最后落在柳明远随身携带、虽用布套遮掩但形状依稀可辨的星辰短杖上。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星辉流转，异宝自晦。阁下手中之物，似乎非同寻常。还有这位……”他目光转向沈青石，“气息沉凝，隐有军旅煞气，却又带着一股……令人不快的西方污浊味。”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道：

“柳明远，沈青石。奉监正之命，请二位，随我们走一趟吧。”

茶寮内的空气，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