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茶事案 第138章 归途漫漫心灯明

第138章

魔树崩塌的余烬在渐强的风中打着旋，终化为虚无。

曾经被黑红色邪雾笼罩的天空，此刻澄澈如洗，阳光毫无保留地洒下，将这片刚刚经历浩劫的土地镀上一层稀薄却真实的金辉。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腐臭，而是焦土与新雨混合的、带着苦涩却充满希望的气息。

幸存下来的四人，围在气息奄奄的赵令渊身旁。

陆九娘的金针稳住了他最后一丝游离的生机，柳明远渡入的、融合了星命之力的太平茶息，如同最细腻的春雨，缓慢而坚定地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本源。

赵令渊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但胸腔的起伏终于不再那般微弱，紧闭的眼睫偶尔会轻轻颤动。

“先生性命暂时无虞，但本源受损太重，神魂亦受震荡，非寻常药石能医，需漫长时日静养，更需……一个绝对安稳祥和的环境温养魂灵。”

陆九娘仔细检查后，给出了判断，语气沉重。她知道，以赵令渊如今的状况，能否完全恢复，甚至能否醒来，都是未知之数。

柳明远看着先生沉静的睡颜，心中痛惜，却也更坚定了信念。

他站起身，虽然身体同样疲惫不堪，但眼神已然不同，那是历经生死、肩负重任后的沉稳与担当。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他环顾四周，虽然邪源已净，但这片土地被侵蚀太久，生机断绝，满目疮痍，绝非养伤之地。“星图指引我们前来，如今使命已成，归途……当由我们自已走出。”

他再次取出那卷星图皮卷。此刻的星图，上面的星辰标记不再指向西方，而是缓缓流动，勾勒出一条相对清晰、蜿蜒向东的路径，路径的尽头，隐约指向西域都护府所在的疏勒城方向。显然，完成了核心使命后，星图恢复了它作为一幅非凡舆图的本质，为归家者指引方向。

“还好，这鬼地方塌陷的时候，没把咱们来时的家伙事全埋了！”

郭大釜在不远处一片相对完好的空地上，发出了庆幸的呼喊。

他找到了几个侥幸未被完全摧毁的行李包裹，里面还有少量清水、肉干，以及他最宝贝的、那架虽然有些破损但核心部件尚存的破邪弩和一些工具。

穆影则默默地在周围巡视了一圈，确认除了环境破败，并无新的威胁。她带回了一些坚韧的藤蔓和相对直挺的树枝，开始熟练地制作一副简易的担架。她的动作不言自明——赵令渊无法自行长途跋涉。

休整了一日，待赵令渊气息稍稳，四人便踏上了漫漫归途。

柳明远手持星图在前引路，郭大釜和穆影轮流抬着担架，陆九娘则寸步不离地守在担架旁，时刻关注着赵令渊的状况。

归途同样艰难。

虽然没有了魔树信徒的追杀和邪异生物的侵袭，但穿越刚刚经历剧变、地形多有改变的死寂荒漠，依旧是对意志和体力的巨大考验。缺水、酷热、风沙……昔日熟悉的敌人再次袭来。

但这一次，队伍的心境已然不同。

没有了来时的未知与压抑，尽管身体疲惫，心中却充满了使命达成的释然与归家的期盼。柳明远沉稳地规划着路线，寻找着可能的水源（尽管往往徒劳）；郭大釜用他巧手改造着仅存的物资，尽量让大家过得舒服些；陆九娘精心调配着所剩无几的药材，维持着大家的体力与赵令渊微弱的生机；穆影依旧是那个沉默而可靠的守护者，警惕着可能存在的自然危险。

他们偶尔会谈起汴京，谈起太平茶舍，谈起那些蒙童和苏念奴。这些回忆如同黑暗中的灯火，温暖着他们疲惫的心灵，也坚定了他们一定要回去的信念。

一日，在翻越一片布满嶙峋怪石的山丘时，柳明远在一处背风的石缝下，发现了一小丛极其顽强的、开着淡紫色小花的植物。

在这片被死亡笼罩过的土地上，这一点点生命的绿色与色彩，显得如此珍贵而动人。

柳明远小心地采下几株，递给陆九娘：“九娘，你看这个，或许对先生有益？”

陆九娘接过，仔细辨认，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是‘紫魄石斛’，性极平和，蕴藏微弱生机，最是滋养神魂……没想到，邪源一除，这片土地竟如此快地开始萌发生机！”她将石斛捣碎，混合着最后一点蜂蜜，小心地喂入赵令渊口中。

或许是这蕴含新生意志的药汁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归家的信念感染，赵令渊在昏沉中，眉头似乎舒展了一分。

历经近一月的艰苦跋涉，当远方地平线上终于出现疏勒城那土黄色的、饱经风霜的城墙轮廓时，四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郭大釜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嘶哑欢呼，穆影紧绷的肩膀终于微微放松，陆九娘眼中涌出热泪，柳明远则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星图，感受着那终于变得清晰而稳定的归家指引。

他们，终于从地狱归来。

然而，站在城门外，看着往来的人流，感受着久违的人间烟火气，柳明远的心中却并无太多喜悦，反而升起一丝近乡情怯般的复杂心绪。他知道，魔树虽毁，但守拙前辈星图所指的“彼岸”之谜尚未完全解开；先生重伤沉睡，前路依旧漫长；而他们带回的故事与经历，又将在那个熟悉的太平茶舍，掀起怎样的涟漪？

他回头看了一眼担架上依旧昏迷的先生，又望向东方，那是汴京的方向。

星火已燃，暗潮暂平。但茶道之路，守护之责，永无止境。他们的归途，是结束，亦是另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