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之约：被时光遗忘的夏天 第73章 鏖战

省体育中心巨大的椭圆形场馆内，人声鼎沸，空气因数千人的呼吸与期待而变得灼热。开幕式简洁而庄重，当主席台上宣布“省中学生篮球联赛正式开始”时，看台上各校的旗帜瞬间疯狂舞动，如同翻滚的彩色海洋。

聚光灯下，一支支身着不同颜色队服的代表队昂首步入场地中央，少年们的脸上写满了昂扬的斗志和对荣誉的纯粹渴望。对于他们而言，这不仅是球场上的胜负，更是通往梦想中全国大赛的独木桥，是青春年华里足以铭记一生的至高勋章。

看台角落，刘夏的母亲紧紧攥着手中的矿泉水瓶，目光穿越人群，精准地落在儿子刘夏和陈浩身上。看着他们与队友们一样挺直的脊梁和眼中燃烧的火焰，她眼眶微微发热，对身旁同样神色紧张的陈浩母亲低语：“看着孩子们这样，真是……又心疼，又替他们骄傲。”陈浩妈妈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慈爱与担忧：“谁说不是呢，浩子昨晚打电话还说没事，可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这比赛强度，听说太大了。”

正如两位母亲所担忧的，省联赛的赛程残酷得超乎想象。单场淘汰制，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没有任何犯错的空间。想要触摸决赛的地板，就必须踩着一个个同样强大的对手的尸体前进，每一天，都是一场生死战。

前两场比赛，对手是来自其他两个地市的冠军。由于对刘夏闪电般的突破和陈浩如山岳般的内线统治力尚未找到有效的应对策略，第一中学还算有惊无险地拿下了胜利。

更衣室里，短暂的胜利喜悦很快被紧张的分析取代。王老师将战术板擦得干干净净，面色却无比凝重：“大家不要因为赢了两场就松懈！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明光中学’，是去年的四强，他们的整体防守和反击速度非常可怕。刘夏，你的出手要更果断，减少不必要的持球；陈浩，保护好篮板，特别是后场篮板，不能给他们轻松打反击的机会！”

刘夏用毛巾擦着汗，点了点头，眼神锐利：“明白，王老师。他们会重点盯防我和浩子，我们会想办法把球分出去。” 他边说边看了一眼旁边正在默默绑鞋带的陈浩。

陈浩抬起头，瓮声瓮气地接话：“嗯，内线交给我。他们那个中锋，个子高，但下盘没那么稳。” 他握了握拳头，关节发出轻微的声响，显示着他内心的专注。

从第三场比赛开始，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明光中学的球员如同牛皮糖一般，从刘夏接球的第一秒起就进行贴身紧逼，小动作不断，裁判的哨声却显得格外“宽容”。每一次突破，刘夏都感觉像是在泥沼中挣扎，需要用比平时多几倍的力量才能创造出一点点空间。

“妈的，这防守……” 一次死球间隙，刘夏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对跑到身边的陈浩说，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陈浩用粗壮的手臂抹了把脸，汗水混着一些不明的擦痕：“夏哥，挺住。我在里面也不好受，他们总绕前，接球太难了。”

这场比赛，第一中学赢得很艰难，比分始终胶着，直到最后两分钟才凭借刘夏一记高难度的抛投和陈浩关键的前场篮板补篮锁定胜局。赛后，刘夏感觉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小腿肌肉隐隐有抽搐的预兆。队医立刻上前为他进行紧急拉伸和按摩。

王老师看着疲惫不堪的弟子们，声音沙哑：“看到了吗？这就是省联赛！每一场都是淬炼！下面一场，我们的对手是‘东山一中’，他们的特点就是硬！非常硬！身体对抗会比今天更激烈！刘夏，陈浩，你们要做好心理和身体的双重准备！”

果然，与东山一中的半决赛，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的肉搏战。对方的防守策略简单而粗暴——用强硬的肢体接触消耗刘夏和陈浩，不惜犯规也要打乱他们的节奏。

比赛的转折点发生在第三节。刘夏在一次快速反击中，强行超车杀入内线，在空中与对方补防的中锋猛烈相撞后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板上。他抱着左腿，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痛苦地蜷缩起来。

“夏哥！” 陈浩第一个冲了过去，庞大的身躯蹲在刘夏旁边，焦急地喊道。

看台上，刘妈妈“啊”的一声惊叫，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捂住了嘴，眼泪瞬间涌了上来。陈浩妈妈也紧张得脸色发白，紧紧抓住了身边人的胳膊。

队医和替补队员迅速上场。经过紧急处理，刘夏的小腿抽筋症状稍有缓解，但明显无法立刻发力。他被搀扶下场时，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祸不单行。就在刘夏下场休息不久，陈浩在拼抢一个至关重要的篮板球时，被对方球员的手肘无意间扫到眉骨，鲜血立刻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染红了他半张脸。裁判哨响，比赛中断。队医赶紧用纱布按住伤口进行止血处理。

陈浩只是简单擦了擦流到眼睛附近的血，晃了晃有些发懵的脑袋，对王老师吼道：“王老师！我没事！还能打！” 那狰狞的血迹和他眼中不屈的火焰，形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王老师看着眉骨开裂仍请战的陈浩，又看了看场下正在接受紧急按摩、牙关紧咬的刘夏，他的心像被揪住一样。但他知道，此刻没有任何退路。“陈浩，你先下去处理伤口！刘夏，准备好，一旦恢复，你就上！”

最终，经过简单的缝合包扎（裁判允许后），陈浩头上缠着绷带重新回到了球场。而刘夏也在腿筋稍缓后，再次披挂上阵。那一刻，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既为他们的拼搏精神，也为这惨烈的比赛进程。

第四节最后两分钟，比分依然犬牙交错。刘夏拖着依旧酸胀的腿，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命中了一记至关重要的三分球。紧接着，眉骨上还渗着血迹的陈浩，如同战神般在人群中抢下了决定胜负的后场篮板，并造成了对方犯规。

当陈浩稳稳罚中最后一球，终场哨声响起时，实验中学的替补席瞬间沸腾了！而场上的刘夏和陈浩，却几乎同时瘫倒在地。刘夏是因为腿部的剧痛和脱力，陈浩则是因为失血和过度消耗带来的眩晕。

队员们冲上场，将他们紧紧围住，欢呼声中夹杂着哽咽。看台上，刘妈妈和陈浩妈妈早已泪流满面，是心疼，是骄傲，更是难以言喻的心酸与激动。

王老师快步走上场，先是用力拍了拍每个队员的肩膀，然后蹲在刘夏和陈浩身边，声音哽咽而低沉：“好样的！都是好样的！孩子们……辛苦了……” 千言万语，都化在了这一句“辛苦了”之中。

闯过惨烈的半决赛，代价是巨大的。回到下榻的酒店，第一中学队所在的楼层异常安静，没有了往日的喧闹。疲惫如同潮水，淹没了每一个人。

刘夏的房间内，队医正在给他进行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深度放松按摩。酒精和药油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刘夏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只有在按摩师触碰到最紧张的肌肉结节时，才会发出压抑的闷哼。他的小腿上，青紫色的血管因为过度使用而清晰可见。

陈浩的房间同样不轻松。他左膝上敷着厚厚的冰袋，眉骨上的伤口虽然已经妥善处理，但依旧传来阵阵钝痛。他闭着眼，眉头紧锁，似乎在对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抗议信号。

王老师逐个房间看望队员，最后在刘夏和陈浩的房间待得最久。他看着自己最倚重的两个弟子，心中充满了矛盾。既为他们的坚韧不拔感到无比自豪，又为他们满身的伤痕感到深深的心疼。

“明天……就是最后一场了。”王老师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显得有些干涩，“省实验中学，卫冕冠军，他们很强，几乎没有弱点。”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刘夏和陈浩，“我知道你们现在很累，身上都带着伤。明天的比赛，我不想给你们任何压力。我只要求你们一件事——站在场上，无愧于心，打出我们第一中学的精神！无论结果如何，你们都是我的骄傲，是学校的英雄！”

刘夏缓缓抬起头，因为疼痛，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王老师，你放心。都拼到这个份上了，没有理由在最后一步退缩。”他看向陈浩，“浩子，还能坚持吗？”

陈浩挪开膝盖上的冰袋，试着活动了一下，坚定地点了点头，声音因为疲惫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能。夏哥，最后一战，干就完了。”

两只手，一只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一只因缠着绷带而略显笨拙，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无需更多言语，所有的承诺、信念与支撑，都在这紧紧一握中传递。

窗外，省城的夜景灯火辉煌，预示着明天又将是一场恶战。而屋内，少年们用伤痕累累的身体和永不熄灭的斗志，守护着他们最纯粹的梦想。决赛，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