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少年行 第90章 归墟对永夜

洞窟在哀鸣。

祭坛顶端的“圣骸”疯狂震颤，幽暗的光芒如同濒死野兽的喘息，明灭不定。那股恐怖的吸力不仅攫取着洞窟内残余的生机，甚至开始抽取在场活物的真气与生命力！顾停云首当其冲，本就重伤的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脸色灰败，若非萧逐风死死扶住，几乎就要瘫软下去。叶星澜也单膝跪地，以弓撑身，抵抗着那无所不在的吞噬之力。

唯有月清凝，白衣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猎猎作响，冰蓝色的眼眸却比万载玄冰更加坚定、冰冷。她身后的【月轮虚影】愈发凝实、清晰，那并非简单的寒冰，而是蕴含着北冥雪阁世代守护的“天道”法则，是秩序与绝对零度的具象化。极致的寒气以她为中心扩散，脚下蔓延开晶莹的冰层，连那“圣骸”散发出的幽暗光芒似乎都被冻结、迟滞了几分。

【永夜天霜 · 月轮斩】已在弦上，蓄势待发。这一击，将倾尽她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力量，旨在将这扰乱平衡的界外邪物，彻底“归零”。

然而，就在那轮寒月即将斩落的刹那，异变再生！

一直被萧逐风搀扶着的顾停云，猛地抬起了头。他的眼神不再是重伤下的涣散，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他体内，那被“圣骸”引动、原本属于界外的阴寒异气，与他自身《太初归墟诀》的归寂之力，以及月清凝注入的“冰魄源气”，在生死危机的压迫下，竟产生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失控般的共鸣！

他一把推开萧逐风，踉跄着向前一步，双手死死握住插入地面的重剑岳峙的剑柄。

“不能……让它锚定！”他嘶哑的声音仿佛来自喉咙深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月姑娘……你的力量……太‘有序’……可能……反而会被它利用……中和……”

他无法清晰表达，但那野兽般的直觉和《太初归墟诀》对“吞噬”与“归寂”本质的感应，让他意识到，月清凝那代表着“绝对秩序”的极致冰封，与这试图侵蚀、同化一切的界外之力，在某种层面上是截然相反却又可能相互刺激的极端。一旦碰撞，结果未必是湮灭，反而可能引发更不可控的爆发，甚至加速其锚定过程！

唯一的办法，是用更本质的“吞噬”，更原始的“归寂”，在其力量被彻底激发前，将其拖入真正的“虚无”！

“顾停云！你疯了！”萧逐风骇然失色，想要阻止，却被顾停云身上骤然爆发出的、混乱而恐怖的气息逼退。

月清凝凝聚到顶点的势微微一滞，冰蓝色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惊愕与不解。她无法理解，为何顾停云要阻止她这最“有效”的净化。

顾停云没有解释，也无力解释。他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甚至包括那侵蚀他的界外异气，都被他强行统合，不顾一切地灌入重剑岳峙之中！

“呃啊啊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猛地将重剑从地面拔出！剑身之上，不再是以往那无形力场，而是浮现出浓郁得化不开的混沌气流，气流中心，一个微小却深邃到令人灵魂冻结的【太古归墟幻影】骤然显现！这一次，那幻影不再模糊，而是清晰得仿佛真实存在的通道入口，散发出吞噬万物、终结一切的终极意境！

【归墟引】的终极应用——并非控制，并非偏转，而是……【引渡归墟】！

他将以自身为引，以重剑为桥，强行将这“圣骸”连同其散发的力场与低语，拖入《太初归墟诀》所指向的、那连时空与概念都能埋葬的终极“归墟”！

“不可！”月清凝终于明白他要做什么，清冷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急促。这种行为，无异于引火烧身，甚至可能将他自身也彻底葬送！

但已经晚了。

顾停云双手握剑，对着那疯狂旋转的“圣骸”，做出了一个简单而决绝的“拖拽”动作。

嗡——！！！

整个洞窟剧烈一震，仿佛根基都被撼动。那【太古归墟幻影】骤然扩张，化作一个巨大的混沌漩涡，产生了无可抗拒的吞噬之力！首当其冲的，便是那黑色的“圣骸”晶体！

“圣骸”发出的幽暗光芒如同被无形巨口啃食，迅速黯淡、扭曲，被强行剥离，投入那混沌漩涡之中。晶体本身也开始剧烈震动，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纹，发出尖锐刺耳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哀鸣！

“不——！”重伤的幽影使发出绝望的嘶吼。

然而，顾停云付出的代价更为惨重。强行引动远超自身境界的【引渡归墟】，他全身经脉如同被无数刀片寸寸割裂，鲜血从七窍中汩汩涌出，身体表面甚至也开始浮现出类似“圣骸”上的那种细微裂纹，仿佛他自身也要随之崩解！他的意识在迅速模糊，唯有那与“圣骸”对抗、将其拖向毁灭的执念，支撑着他没有立刻倒下。

月清凝冰蓝色的眼眸中，那陌生的涟漪再次剧烈荡漾起来。她看着那个挡在她大招之前，以自身为代价，践行着另一种“毁灭”方式的背影，看着他那决绝而悲壮的姿态，一直平静无波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

她身后的【月轮虚影】缓缓消散。她明白了，此刻，顾停云选择的道路，或许是唯一可能彻底解决眼前危机，且不引发更大灾难的方法。尽管这方法，残酷得令她这守护“天道平衡”之人，也感到了一丝……悸动。

她不再犹豫，双手印诀一变，周身寒气不再凝聚攻击，而是化作一道纯净柔和的冰蓝色光流，如同涓涓细流，涌向顾停云几乎崩碎的身体——不再是封镇，而是最纯粹的【冰魄源气】的滋养与守护，试图稳住他即将彻底溃散的生命本源。

萧逐风红了眼眶，猛地将身上所有补充元气、吊命的丹药不管不顾地塞向顾停云嘴边。叶星澜挣扎着站起，拉满弓弦，死死盯着那哀鸣挣扎的“圣骸”和濒死的幽影使，确保不会有任何意外干扰这最后的对决。

在所有人紧张到极点的注视下，那黑色的“圣骸”终于在【太古归墟幻影】的吞噬下，发出了最后一声不甘的、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尖啸，轰然爆裂！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仿佛空间本身被抹去一块的诡异寂静。黑色的晶体化作最细微的尘埃，被那混沌漩涡彻底吞噬、湮灭。弥漫洞窟的阴寒死寂之气与精神低语，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消散。

混沌漩涡也随之缓缓收缩，最终消失在重剑岳峙之上。

顾停云身体一软，直直向后倒去，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浑身浴血，裂纹遍布，仿佛一碰即碎的瓷器。

月清凝身影一闪，在他倒地之前，已将他接入怀中。冰冷的寒气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他，试图冻结那持续恶化的伤势。她低头看着怀中这张沾满血污、却带着一种近乎平静的释然表情的脸庞，冰蓝色的眼眸中，种种复杂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种深沉的、连她自己也无法完全理解的凝重。

洞窟顶端，因失去“圣骸”力量支撑，开始大规模坍塌。

“走！”萧逐风嘶声喊道，和叶星澜一起，扶起重伤的幽影使（或许还有用），随着怀抱顾停云的月清凝，向着来时的甬道亡命奔去。

身后，是埋葬了界外诡秘与少年部分生机的，轰然陷落的黑暗。

第九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