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弈 第38章 暗度陈仓

小刘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那份沉重的文件。我没有立刻打开查看，而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下一步。

直接将文件交给李副组长？风险太高。且不说能否避开无处不在的眼睛，单是如何解释文件的来源，就是一个致命的问题。必然会牵连小刘，也会让我彻底暴露在对手的枪口下。

通过宋秘书长转交？这同样会将他置于险境，而且流程繁琐，可能贻误战机。

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既能确保证据送达，又要最大限度地保护信息源和自己。

我的目光落在房间里的办公桌上，那里放着几份需要报送巡视组的、关于青州经济社会发展情况的公开背景资料。这些资料由市委宣传部提供，内容四平八稳，通常只是走个过场，很少会被仔细研读。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我脑中形成。

我拿出那份牛皮纸文件袋，小心地拆开。里面是几十页泛黄的会议记录复印件和几份带有手写修改痕迹的环评报告初稿。我快速浏览，内容触目惊心。原始会议记录上，明确记载了多位专家对“迅捷科技”项目环保风险的担忧，以及对其技术真实性的质疑，但这些在最终上报版本中都被删除或篡改。关于土地价格的评估，原始版本与最终确认价相差悬殊，中间的巨大差额去向成谜。

这些材料，足以证明马胜国在项目引进过程中，存在严重的违规操作和滥用职权行为，并且直接指向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利益输送。

我没有复印，也没有拍照。任何多余的操作都会增加风险。我将这些原始复印件仔细地、一页一页地，夹带进了那几份厚厚的公开背景资料中。我选择的是关于“开发区土地集约利用情况”和“环境保护历史沿革与现状”的报告，将这些关键证据分散嵌入到相应的章节位置。比如，将土地价格评估的原始记录，夹在公开报告里论述土地出让价格形成机制的部分后面；将环评质疑的原始意见，夹在报告介绍环保审批流程的段落之间。

这样做，表面上看，只是报送了几份普通的公开资料。即使被人翻查，一时也难以发现其中夹带的“私货”。但巡视组的人，尤其是像李卫东副组长那样目光锐利、注重细节的人，在仔细研读这些背景资料时，有很大概率会发现这些与公开表述严重不符的原始文件！

这是一个赌注，赌的是巡视组的专业和敏锐。

完成这一切后，我将重新装订好的资料放入文件袋，封好。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第二天上午，我像往常一样，将这批资料送往巡视组驻地的综合小组。负责接收的依旧是老张。他接过文件袋，掂量了一下，随口问道：“林秘书，今天送来的资料挺厚啊。”

“是市委宣传部那边提供的背景材料，比较全面。”我面色如常地回答，“李组长要求多了解些本地情况。”

老张“哦”了一声，没再多问，在交接单上签了字。

看着那份文件袋被放入待处理的文件筐中，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种子已经埋下，能否发芽，何时发芽，只能等待。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巡视组按计划进行着谈话和调研，李副组长没有再提及那条管道，也没有任何关于收到特殊材料的迹象。青州市方面似乎也松了口气，认为最紧张的时刻已经过去。

我的内心备受煎熬，表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着镇定。赵志明甚至又跑来假惺惺地关心我：“林别，看你这黑眼圈，青州水土不服吧？工作差不多就行了，别太拼。”

我只能苦笑应付。

直到下沉调研的最后一天晚上，事情终于发生了转机。

李卫东副组长突然通知，第二天上午巡视组小分队将提前结束调研，返回省城。这个决定显得有些突兀。

临行前，李卫东单独将我叫到他的房间。他坐在沙发上，面前摊开的，正是我前几天报送的那份关于“开发区土地集约利用情况”的公开报告！而在报告中间，赫然夹着那份关于土地价格评估的原始记录复印件！

我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李卫东指着那份复印件，目光如炬地看着我，语气平静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林秘书，这份材料，是你放进去的？”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我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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