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深处,芦荻苍茫。
新的藏身之处,是一座依托着隐秘小岛建立的水寨。说是水寨,实则更像一个规模稍大的渔村,竹木结构的屋舍傍水而建,栈桥蜿蜒深入湖中,停泊着数十艘看似普通的渔船。此地乃锦衣卫早年布下的一处暗桩,经营多年,寨中居民多为退隐或伪装的缇骑及其家眷,忠诚可靠,且精通水性,熟悉太湖风浪。
水寨位置极佳,四面水道复杂,暗礁密布,若非熟悉路径之人引领,大船难入,小船易迷,是一处天然的隐蔽之所。
林燮被安置在寨中位置最高、视野最开阔的一间吊脚竹楼内。推开窗户,便能将大半太湖风光收入眼底,烟波浩渺,水天一色,令人心旷神怡。然而,林燮此刻却无心欣赏。
他盘膝坐在竹榻上,感受着体内如同被飓风席卷过的残破景象。经脉虽然被萧然以秘术勉强接续,但依旧脆弱不堪,内力近乎枯竭,那强行催动“修罗煞气”和透支寿元带来的空虚与刺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意志。更麻烦的是,那阴寒异气虽被驱散大半,却仍有丝丝缕缕如同附骨之疽,盘踞在经脉最深处,难以根除。
“咳咳……”一阵湖风吹入,带着湿凉的水汽,引得他又是一阵压抑的咳嗽,胸腔内如同有无数细针在扎刺。
“林兄,你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切忌再动怒、动气、动武。”萧然端着一碗刚刚煎好的汤药走进来,药汁漆黑,散发着浓郁的苦涩气味,其中却蕴含着一股温和的生机,“这是我用‘纯阳造化丹’残存的药力,辅以几味调和阴阳、固本培元的药材熬制的‘养源汤’,每日一剂,需连服七日,看看效果。”
林燮接过药碗,眉头都未皱一下,仰头一饮而尽。药汁入腹,一股温热的暖流缓缓散开,滋养着干涸的经脉,那针扎般的刺痛似乎减轻了一丝,但效果依旧缓慢得令人心焦。
“先生,依你之见,我这般伤势,需要多久才能恢复行动之力?”林燮放下药碗,看向萧然,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锐利。
萧然沉默了片刻,实话实说:“若想恢复如初,以林兄根基损耗之巨,即便有灵丹妙药,没有三年五载的精心调养,绝无可能。但若只是恢复基本的行动能力,以及……勉强动用部分内力,或许……需要一到两个月。而且,这还是在找到‘玄冰玉髓’或者‘地心火莲’这等天地灵物,弥补你损耗的本源的前提下。”
一到两个月?还要寻找那等可遇不可求的灵物?林燮的心缓缓沉了下去。时间,是他们现在最缺少的东西。白莲教、内厂,都不会给他们这么多时间。
“不能再快了么?”林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萧然叹了口气:“林兄,医者父母心,我何尝不想你立刻康复?但伤及本源,非比寻常。强行提速,无异于饮鸩止渴,恐留下无法挽回的隐患,甚至……折损所剩无几的寿元。”
林燮不再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窗外浩渺的湖面,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沈墨快步走上竹楼,脸色凝重:“大人,先生,有消息了。”
“讲。”
“两件事。第一,我们安插在苏州府的眼线传来密报,冯保已于昨日离开苏州,快马加鞭返回京城复命。看来,我们的‘金蝉脱壳’之计,暂时瞒过了他。”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众人稍稍松了口气。
“第二件事,”沈墨语气变得更加沉重,“太湖上的兄弟发现,近来西山岛附近水域,频繁有身份不明的大型船只出入,行迹诡秘,似乎在运送什么物资上岛。而且,有渔民在夜间看到,岛上偶尔会升起一种奇怪的绿色信号焰火。”
西山岛!阴穴!
林燮和萧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幽冥笛使虽除,但那苏醒的阴煞巨龙和阴穴并未被彻底解决。白莲教显然没有放弃那里,反而加紧了活动!他们往岛上运送物资,是想做什么?重新控制阴穴?还是有更大的图谋?
“还有,”沈墨补充道,“根据各地汇总的情报,白莲教在江南的其他几个疑似据点,近期也都有异常的人员和物资调动,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大的行动。”
山雨欲来风满楼。
林燮靠在榻上,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竹榻的边缘。虚弱的身躯内,那颗属于锦衣卫指挥使的心,却从未停止运转。
敌人不会等他伤愈。局势也不会停滞不前。
他必须在自己这具残破的身躯能够支撑的范围内,做点什么。
“沈墨。”
“卑职在。”
“加派人手,严密监控西山岛及白莲教其他可疑据点的动向,但切记,只监视,不接触,绝不可打草惊蛇。”
“是!”
“另外,”林燮睁开眼,目光落在萧然身上,“先生,除了汤药,可还有别的法子,能让我尽快恢复一些气力?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萧然看着林燮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知道劝阻无用,沉吟道:“有一法,或可一试。以金针渡穴,刺激你残存的本源潜力,配合药浴,或可在短时间内让你精神焕发,行动如常,甚至能调动部分内力。但此法如同竭泽而渔,每次施展,都会加重你本源的负担,缩短寿元,且效果过后,会陷入更深的虚弱。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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