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燮回到北镇抚司时,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给冰冷的建筑镀上了一层残血般的红色,更添几分肃杀。
他并未声张,秘密召见了绝对心腹赵锐和另外两名早年跟随他出生入死、背景清白的百户,将铁匠铺之事和铜制零件交由他们去办:一人负责暗中监控铁匠铺,布下天罗地网;另一人则秘密寻访可靠匠人查验零件。
“此事,除你我四人,绝不可让第五人知晓,尤其是…”林燮目光扫过三人,语意森然,“司内其他人等。”
赵锐三人神色一凛,立刻明白指挥使这是在清洗内部,心中既惊且怒,更多的是肃然:“属下明白!定不负大人所托!”
安排妥当,林燮才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和伤口传来的隐痛袭来。他遣退众人,独自坐在书房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冰冷的“惊鸿影”银针。
老掌柜的话、萧然的身影、车夫的死、内鬼的阴影、神秘的铜零件…所有这些在他脑中交织缠绕,让他心烦意乱。
尤其是对萧然的处置,成了他最棘手的难题。
拿下拷问?证据不足,且其医术关乎车夫(虽已死,但外界不知)和自己的伤势,更怕打草惊蛇,惊动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庞大网络。
放任不管?无异于卧榻之侧养虎为患。
合作利用?这念头最大胆,也最危险。与虎谋皮,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声:“大人,萧先生求见。”
林燮动作一顿,迅速将银针收好,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平静冷漠:“进来。”
门被推开,萧然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干净的青灰色长衫,洗去了身上的血污,但眉宇间仍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色。
“大人,该换药了。”他声音平和,仿佛白天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抢救和彼此之间尖锐的猜疑并未发生。他将药碗放在桌上,目光落在林燮依旧穿着染血官服的手臂上。
林燮没有动,只是抬眸看着他,目光深沉难辨:“有劳先生费心。区区小毒,本官已无大碍。”他依旧试图维持距离,不愿在对方面前显露丝毫虚弱。
萧然似是没听到他的拒绝,自顾自地打开带来的药箱,取出干净的纱布和药膏:“余毒不清,易伤根基。大人肩系重任,更应保重。”他的话滴水不漏,带着医者的坚持,走上前来。
林燮下意识地想躲开,但萧然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动作自然地想要帮他解开官服的外袍,以便处理手臂的伤口。
距离瞬间拉近。
林燮能清晰地看到对方低垂的眼睫,挺直的鼻梁,以及因为专注而微微抿起的淡色嘴唇。一股清苦的草药气息再次将他笼罩。
他身体僵硬,克制着后退的本能。这种不受控制的靠近让他极度不适,却又诡异地贪恋那药香带来的片刻宁神。
萧然的手指灵巧地解开他官服的系带,小心地将衣袖褪下,露出包扎伤处的手臂。他的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林燮的皮肤,带着医者特有的微凉和稳定。
林燮肌肉紧绷,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拆开染血的旧纱布,伤口暴露出来。虽然剧毒已解,但伤口周围依旧红肿,边缘有些发黑,显示着毒性的霸道。
萧然仔细地清洗伤口,重新上药。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
“牵机引之毒,源于南疆,调配极难,非一般人所能得。”萧然忽然开口,声音很低,仿佛只是在陈述医理,“其性猛烈的同时,却又异常刁钻,需精准掌控分量和引发时机…下毒之人,是个高手。”
林燮心中一动。萧然这是在暗示他,内鬼不仅存在,而且用毒手段高超,绝非普通军士或狱卒所能为。
“先生对此毒,似乎甚是了解?”林燮不动声色地反问,目光紧锁萧然的表情。
萧然涂抹药膏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略知一二。医毒本就相通。早年游历…行医时,曾见过类似病例。”他再次轻描淡写地带过,熟练地为他重新包扎。
游历行医?林燮心中冷笑,怕是游历执行某些不为人知的任务吧?
但他没有戳穿。两人之间维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危险的平衡。
包扎完毕,萧然将东西收回药箱,端起那碗温度适中的汤药,递到林燮面前:“大人,请服药。”
林燮看着那碗深褐色的药汁,又看看萧然平静无波的脸。经历了这么多,他还能相信这碗药吗?
他似乎没有选择。他的伤需要治疗,而目前看来,只有萧然能彻底解决那难缠的余毒。
这是一种令人恼火的依赖。
他沉默地接过药碗,指尖相触,两人都迅速收回手。林燮仰头,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就在他喝完药,将空碗放回桌上的瞬间,异变陡生!
窗外夜色中,一道极其细微的破空声尖啸而来!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远超常人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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