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完全散去,
贾政随着人流走出午门,玉带在晨光中泛着沉稳的光泽。
身旁的工部尚书李清廉捋着山羊胡,步伐不疾不徐,
左侍郎赵振则不时回头望向宫门方向,官帽上的绒球微微晃动。
“贾大人今日倒是步履轻快。”
李清廉率先打破沉默,目光落在贾政手中的象牙笏板上,
贾政拱手一笑,声音压得较低:
“尚书大人谬赞了。倒是有件事,想与二位大人商议。”
他顿了顿,见周围官员渐渐走远,才继续道:
“关于两淮盐道的工程,下官近日颇有些想法,想深入了解一番。”
李清廉与赵振对视一眼,皆是一愣。
自贾政升任右侍郎以来,虽办事稳妥,却从未主动揽过如此繁杂的差事。
赵振忍不住开口:
“两淮盐道?那可是个烫手山芋,光是历年的亏空账目就够头疼的,贾大人怎么突然......”
“正因是烫手山芋,才需要有人来接。”
贾政目光锐利,扫过二人,
“不瞒二位大人,昨日下官在核查工部旧档时,发现辛丑、壬寅两年的盐道工程账目颇有蹊跷,其中牵涉的经办人与甄、王两家多有关联。”
无论有没有问题,都是有问题,何况问题肯定有,秃子头上的虱子。
李清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贾政:
“贾大人的意思是...... 甄应嘉与王子腾?”
作为三朝元老,他自然知道这两家盘根错节的关系,更清楚他们背后站着的太上皇。
“正是。”
贾政点头,将早朝时呈给皇帝的亏空清单扼要复述了一遍,
“下官怀疑,当年两淮盐道工程的巨额耗费,恐怕并非简单的经办不力,而是有人故意为之,中饱私囊。”
赵振的额头渗出细汗,他下意识地拽了拽腰间的玉带:
“贾大人,此事非同小可啊!甄、王两家势大,又有上皇......”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赵大人不必忧虑。”
贾政看出他的忌惮,语气坚定,
“如今国库空虚,若能追回这笔亏空,不仅能解陛下燃眉之急,更是我工部的大功一件。”
他故意将 “陛下” 二字咬得极重,目光看向李清廉。
李清廉沉默片刻,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贾大人既有陛下支持,老夫自当全力配合。只是这盐道之事盘根错节,恐怕需要从长计议。”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
“听说王子腾近日病得蹊跷,甄家也收敛了不少,或许这正是查案的好时机。”
“尚书大人所言极是。”
贾政心中一喜,知道李清廉已被说动,王子腾还是要接着休息。
“下官打算先从盐道的工程账目入手,再派人前往扬州实地查访。”
“只是此事需要得力人手,还需尚书大人与赵大人多多支持。”
“人手好说,”
赵振见状也不再犹豫,
“营缮司的刘主事是老账房,最是精细,就让他协助贾大人吧。”
“刘主事自然是能干的,只是下官还想要个工部的名额,好去南边协助打开局面。”
三人边走边议,不知不觉已到宫门口。
李清廉拍了拍贾政的肩膀:
“贾大人放手去做,老夫在部里为你坐镇。只是凡事小心,尤其是......”
他没有说下去,但眼神中的警示意味不言而喻。
“多谢尚书大人、赵大人。”
贾政拱手道别,看着二人的轿子消失在街拐角,才转身登上自己的轿子。
轿帘放下的瞬间,贾政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他知道,说服李清廉和赵振只是第一步,真正的困难还在后面。
甄、王两家绝不会坐以待毙,太上皇的态度更是难以捉摸。
但他不可能毫无表示,自己吃这么大一亏,太上皇毫无表示,这跟放弃贾家有什么区别。
也不过是看着贾家无人罢了,真真是被人轻视到了土里。
“去工部!”
贾政沉声吩咐,
阳光透过轿窗洒在他脸上,映出他眼中坚定的光芒。
两淮盐道的浑水,他趟定了。
窗外的鱼肚白渐渐染成金红,贾政指尖摩挲着衙署内刚送来的两淮盐道账册。
老爷,家里的账房先生到了。
阿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贾政将账册合上,露出封皮上 工部杂项 的字样。
三个穿着青色圆领袍的账房鱼贯而入,鼻梁上的老花镜在晨光中闪着光。
他故意将最厚的一叠账册推给为首的刘先生:
劳烦刘先生重点核查辛丑年的冲程账目记录。
刘先生翻开账册,手指在密密麻麻的数字间滑动,算盘劈里啪啦的打着,
其他两人拿着其他的账册核对,
突然停在某一页:
贾大人,这里有笔三万两的 河道修缮费 ,却没有对应的用工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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