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木嵌螺钿的八仙桌前,贾母手中的翡翠佛珠 “咔嗒” 轻响,
浑浊的目光扫过阶下跪着的二人:
“老二,你这二十日闭门不出,可是要急煞我这把老骨头?”
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佛珠上的红玛瑙隔珠,鎏金护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贾政伏身叩首,余光瞥见角落里垂手而立的王熙凤。
少女鬓边的赤金点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丹凤眼半垂着,却掩不住眼底流转的精明。
“母亲教训得是,儿子此次闭关,实为参透珠儿离世之痛,亦思及贾府兴衰。”
他刻意将 “兴衰” 二字咬得极重,眼角余光看见王熙凤睫毛微颤。
贾政缓缓抬头,目光与贾母对视,心中却想起穿越前读过的红楼情节。
眼前这位老祖宗看似慈爱,实则掌控着贾府的兴衰命脉:
“儿子思及,珠儿既已去了,宝玉年幼,府中内外诸事,更需母亲与夫人坐镇。”
他刻意将 “夫人” 二字咬得极重,眼角余光看见王熙凤睫毛微颤。
王夫人此刻颤声道:
“老太太,老爷此番......”
话未说完,贾政已抬手轻按她肩头,掌心隔着云锦衣料,都能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抖。
“哼,说得轻巧!”
贾母摘下眼镜,用帕子擦拭镜片,
“凤丫头最近跟着我学管家,倒也伶俐。要我说,不如......”
“母亲!”
贾政突然提高声音,惊得堂内丫鬟们纷纷低头。
他意识到失态,忙放软语气:
“夫人虽因丧子悲痛,但内宅之事,终究是她分内。”
“凤丫头年轻,历练几年再委以重任,方不负母亲栽培。”
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
他深知若今日再不现身,以贾母对孙辈的疼爱,只怕真要将管家权提前交予王熙凤。
王家女儿的手腕,在原着里搅得贾府天翻地覆,这一步,绝不能让其轻易得逞。
贾母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似笑非笑:
“老二,你倒是长进了。”
她转动佛珠,声音慢悠悠的,
“既然如此,明日起,让你媳妇好好料理家事。”
“只是这府里,可别再出什么乱子。”
贾政再次叩首,额头渗出薄汗:
“儿子谨遵母亲教诲。”
起身时,他与王熙凤擦肩而过,瞥见少女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后背顿时泛起一阵寒意。
这场与贾母的对话,看似是为维护王夫人,
实则是在这错综复杂的贾府权力漩涡中,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
给权力容易,要想收回来就难了。
待从荣禧堂退出,天已经大亮。
贾政留下王夫人侍奉,自己转身直奔工部衙门。
寒风卷着碎雪扑在工部朱漆大门上,铜钉门环结着薄霜。
贾政整了整石青缎面官服,腰间玉带扣撞出清脆声响,惊飞了檐下打盹的麻雀。
门吏见是员外郎驾到,慌忙丢下手中火盆,哈着白气行礼:
“贾大人可算来了!郎中正念叨呢!”
穿过三进院落,廊下廊吏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贾政余光瞥见几人袖中藏着的《工部则例》,书页边缘卷得发毛 ——
想必是他闭关时,众人忙着填补空缺。
西厢房传来算盘珠子的哗啦声,混着墨汁与炭火的气味,在料峭春寒里蒸腾。
“存周兄!”
工部郎中秦业掀开门帘,玄色官袍下摆沾着几点墨渍,
“节哀,”
“你这二十日不见踪影,可苦煞我了!崇文门税关的折子堆成山,右侍郎每日催问......”
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贾政愈发清癯的面容上,
“听闻尊驾此番闭关,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贾政含笑从袖中取出销假文书,檀木印盒在案上磕出闷响:
“不过是丧子之痛,需静心思过。劳烦兄长挂怀。”
朱笔蘸墨时,他瞥见案头摊开的城墙图,某段城墙用朱砂重重圈画 ——
这是去年便该修缮的险段,却因户部拨款迟滞搁置至今。
右侍郎周明远踱进来,朗声笑道:
“存周这一歇,倒让我们见着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风采。”
话音未落,窗外忽有驿卒疾驰而过,马蹄声惊得墙上《营造法式》卷轴微微晃动。
贾政将盖了印的文书推过去,指腹擦过宣纸毛边:
“贾某惭愧。今日便着手处理税关文书,城墙修缮之事......”
他故意拖长尾音,目光扫过二人交换的眼神,
“还需两位大人多多指教。”
当暮色爬上庑殿顶的鸱吻时,贾政终于批完最后一份文书。
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与案头堆积的公文叠成模糊的轮廓。
门外传来更夫打更声,他揉着发酸的手腕,忽然抬头看到天上月亮,知道明日就十五了。
第二日晚饭后,贾府角门吱呀开启时,更鼓刚敲过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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