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沙场砺锋:晨霜映铁戈
天还没亮透,东方的天际只染着一抹极淡的鱼肚白,中军帐外的号角声就刺破了营区的寂静。那号角声绵长而雄浑,裹着暮春清晨特有的凉意,顺着风钻进每个兵士的耳中——是每日卯时训练的信号,雷打不动,即便是前几日刚结束林战、伤兵未愈,也未曾中断。
沈砚之是被帐帘外兵士列队的脚步声惊醒的。他坐起身时,肩头的玄色软甲蹭过榻沿,甲片碰撞发出细碎的“窸窣”声,心口那处结着血痂的甲缝还带着点发紧的钝痛,却比昨日松快了些。伸手摸向案角,昨夜陆承骁留下的粗陶碗还在,碗底的粥渍早已干透,旁边叠着的军报整整齐齐,最上面一页的边角被夜风卷得微微翘起。
他没多耽搁,三两下系紧软甲的盘扣,又将腰间的长剑归位——剑鞘是玄铁所制,常年握在手中的地方被磨得发亮,剑柄上缠着的深蓝色布条也褪了些色,却依旧紧实。掀帘走出帐外时,晨霜还凝在帐前的木桩上,成了薄薄一层白,踩在脚下能听见“咯吱”的轻响,空气里满是湿冷的泥土气息,混着远处校场飘来的汗味与铁器腥气。
校场早已热闹起来。那是片开阔的沙地,四周用粗木栅栏围出边界,栅栏外竖着十几面残破的军旗,有南境的赤焰旗,也有前些年从北狄缴获的狼头旗,旗面被风刮得猎猎作响,边角处的破洞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影子。兵士们分成了几队,有的在练习长枪刺击,有的在演练阵法,还有些伤愈未久的,正围着木桩练习格挡,每个人的甲胄上都凝着霜花,却没一个人缩手缩脚,呼喝声此起彼伏,震得空气都在发烫。
“将军!”负责训练的校尉见沈砚之过来,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快步迎上来。他脸上沾着沙砾,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刚碰到下巴就被晨风吹得发凉,“今日按例练长枪与阵法,您看是否需要调整?”
沈砚之摇摇头,目光扫过校场:“不必。按原计划来,伤兵组单独列阵,重点练防御,别勉强。”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长枪队上——那队兵士正两两一组对练,长枪刺出时带着破空的锐响,枪尖扎进沙地的瞬间,溅起细小的沙粒,却有几个兵士的动作明显慢了半拍,手臂还在微微发颤,想来是昨日操练时伤了筋骨。
他没出声斥责,只是迈步走了过去。那几个兵士见他过来,动作顿时僵了些,连呼吸都放轻了。沈砚之从旁边兵士手中接过一把长枪,枪杆是硬木所制,沉甸甸的,握在手中能感觉到木质的纹理。他抬手将长枪横在身前,手臂绷直,枪尖对准不远处的木桩,声音冷得像晨霜:“刺的时候,肩要沉,腰要稳,别把力气都卸在胳膊上。”
说着,他手腕微沉,猛地将长枪往前送——枪尖带着风声,“噗”地扎进木桩,深入寸许,木屑顺着枪杆往下掉。他收回长枪,递还给旁边的兵士,目光扫过那几个动作迟缓的人:“再来一遍,我看着。”
兵士们立刻重新列队,两两对练。这次没人敢懈怠,长枪刺出的力道足了不少,破空声也更响了。沈砚之站在一旁,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的剑柄,目光锐利如鹰,哪个兵士的动作偏了,哪个的脚步乱了,他都及时出声纠正,声音不大,却总能精准点出问题所在。晨霜渐渐化了,甲胄上的白气变成了细密的水珠,顺着甲片往下滴,落在沙地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东边的太阳终于爬过了远处的山坳,金色的阳光洒在校场上,将沙砾照得发亮,也给兵士们的甲胄镀上了层暖光。沈砚之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水,指尖沾着点沙尘,刚要开口让大家歇口气,就见远处有个银鳞甲的身影朝这边走来——是陆承骁。
陆承骁手里牵着匹黑马,马背上搭着个布包,走近时能看见他肩甲上的狼徽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额角的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滴在银鳞甲上,晕开小小的湿痕。他没直接走到沈砚之身边,而是先绕到伤兵组那边,从布包里掏出几个油纸包,分给那些还在练习格挡的伤兵,声音放得比平时轻些:“里面是药膏,练完了敷在伤处,别感染了。”
伤兵们连忙道谢,接过油纸包时,脸上满是感激。沈砚之站在原地,看着陆承骁的动作,眼底没什么情绪,只是握着剑柄的指尖微微动了动——他认得那些药膏,是北境特有的金疮药,疗效比南境的好,陆承骁向来宝贝,如今却随手分给了南境的兵士。
陆承骁分完药膏,才朝沈砚之走过来。他手里还剩一个油纸包,递到沈砚之面前,声音比校场的风声还低:“给你的,心口的伤还没好,练完了敷上。”
沈砚之的目光落在油纸包上,油纸是北境特有的粗麻纸,边缘还沾着点草药的香气。他没接,只是淡淡开口:“不必,我自己有药。”
陆承骁的手顿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却没收回手,只是将油纸包放在旁边的木桩上:“留着吧,备不时之需。”说完,他没再提药膏的事,转而看向校场的兵士:“方才看你们练阵法,左翼的衔接有点问题,要不要我来指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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