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栗栗轻轻吸了一口气:“菲尔德大人。”
声音轻柔,甚至带着点怯生生的尾音,但说出的话,却让整个塔楼房间的空气为之一凝:“我有一个疑问。”
她微微偏头,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线条,像易折的花茎。
“如果小麻烦,它真的如您所怀疑的那样,是那个危险的、从圣殿看管下逃脱的炼金生物……”
“逃脱”这个词,她咬得格外清晰,又带着一种天真的困惑。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首先是圣殿……看管不利,才让它流落到了外面?”
若是自证就会落入菲尔德的节奏,绮栗栗不喜欢跟着别人节奏走,那样只会步入死地。
另一边,狄涅娜和卡洛斯猛地睁大了眼睛,他们完全没想过这个角度,的确……
菲尔德挺拔的身形似乎有瞬间的凝滞,他眸中的深潭仿佛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一丝几不可见的涟漪。
绮栗栗仿佛没有察觉到这句话带来的震撼,她继续用那种温软、甚至带着点无辜的语调,缓缓说道:“它流落在外的时候,有没有伤害过别人,我不知道。但我捡到它的时候,它快死了,而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
她轻轻拉起自己的袖口,露出手腕上几道已经淡化的、浅浅的抓痕,像是被小动物无意中挠伤的。
“您看,这就是它刚遇到我的时候,因为疼痛不小心挠的……我当时也很害怕,但更多的是心疼它。”
(诺维:我吗?)
她放下袖子,目光纯净地看向菲尔德,那眼神里没有指责,只有深深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
“我把它带回家,治好了它,照看它。我是不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阻止了它可能在外继续造成的危害?甚至……歪打正着地,帮圣殿找到了这个‘丢失’的危险物品?”
她的逻辑清晰而致命,用最柔软的语调,构建了一个让菲尔德难以反驳的立场。
“可是……”
绮栗栗的声音里带上了更明显的哽咽,她微微低下头,长睫快速颤动,仿佛随时会落下泪来。
“可是为什么……菲尔德大人,您从出现开始,就没有问过我一句‘有没有因为它而受伤’、‘有没有受到惊吓’……您关心的,只有它可能是什么,我是什么人,我来自哪里……”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那里面充满了真挚的、不被理解的委屈:“您一来,就说我是‘不明身份的人’,说小麻烦是‘可能危险’的生物,质问我所有细节……仿佛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而不是……而不是可能阴差阳错,帮了圣殿一个忙的人。”
她向前微微倾身,那姿态脆弱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一字一句,轻声问道:
“菲尔德大人,圣殿的职责,是庇佑城邦里的每一个人,对吗?”
“那么,我,绮栗栗,一个在旧巷区捡到一只流浪狗、尽力救治它的普通女孩,难道……就不在圣殿的庇佑之内了吗?”
“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庇佑,只感觉到了……审问和怀疑?”
“您对待我的方式,”她最后的声音轻得几乎像叹息,却重重砸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是不是……太过于苛刻了呢?”
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狄涅娜用手捂住了嘴,眼圈通红,看着绮栗栗的眼神充满了心疼。
卡洛斯已经完全呆住了,他看着绮栗栗,又看看脸色晦暗不明的菲尔德,感觉自己二哥那向来无懈可击的冰冷外壳,似乎被这番情理交融的话语,敲开了一道裂缝。
菲尔德的唇线抿得极紧。
他站在那里,白色的圣殿执事袍依旧一尘不染,银色的符文冷光流转,但他周身那股掌控一切的、冰冷的压迫感,正在以一种清晰可辨的速度消退。
他紫黑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审视、计算、惯性的怀疑,与一丝被这番话精准刺中的……动摇。
他习惯于面对狡辩、抵抗、直接的恶意,却很少面对这样一种——将自身置于绝对弱势和道德高地,用“理解”和“信任”作为武器,用圣殿自身的信条来反诘他的情况。
她的话,他无法直接斥责为谎言,因为她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可以证伪的细节,只谈论感受、动机和逻辑推论。
她将自己放在一个善良、无辜、甚至可能对圣殿有“功”的位置上,而将他,将圣殿,置于了一个“失职”且“恩将仇报”的尴尬境地。
尤其是最后关于“圣殿庇佑”的质问,直接击中了他作为圣殿执事的核心信念。
他是不是……真的因为对潜在危险的过度警惕,而忽略了基本的人文关怀?
是不是真的……对待这个女孩,有失公允?
菲尔德沉默了良久。
塔楼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让他看起来不再那么像一尊冰冷的神像,而多了几分属于“人”的挣扎。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