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宗的夜色被月光浸染得澄澈空明。
竹林深处远离尘嚣,唯闻风过叶隙的簌簌轻响。千年月纹竹拔地参天,枝干苍劲,叶冠如盖,将夜空裁剪成细碎银网。月华穿叶而过,洒落满地碎星般的光斑,点缀着青黑石板与摊开的书卷,泛着淡淡莹光。石旁细竹丛生,叶尖凝露地坠入石缝青苔,与远方隐约虫鸣相和,愈显夜色沉静。
青石浸润月辉微凉却不刺骨。其上整齐陈着两卷典籍:一卷是云渺宗镇宗之宝《竹剑谱》,纸页泛黄边角磨损,透着岁月沉淀,墨迹清隽载录精妙剑诀;另一卷是云缥筱携来的魔道古籍,暗紫魔篁皮封面绘着繁复金纹,页间夹着干枯魔篁花瓣,散逸清冽魔气,与周遭竹香交融成奇异和谐。
君青筠端坐青石西侧,素白襦裙外罩月影薄纱,领口半朵淡青竹纹与月纹竹相映成趣。青丝松松绾就,莹润竹簪斜插,几缕碎发被夜风拂起,轻贴光洁额角与面颊,衬得眉目愈发温柔。她执《竹剑谱》轻抚泛黄纸页,眸光专注沉静,似在研习剑招,又似品味流光。月华映照瓷白肌肤,纤长睫羽在眼睑投下浅影,如蝶翼轻颤。
云缥筱坐于青石东侧,玄色劲装愈显身姿挺拔,后背新换的素白锦带与墨衣形成鲜明对比。伤势虽愈大半,举止间仍存拘谨,唯恐牵动创处。她捧魔道古籍凝神细读,页间魔纹繁复艰涩,她却看得极为专注,时而轻蹙眉头,指尖无意识叩击青石,似在沉思。
目光多流连书页,却总在不经意间悄然抬眼,望向身旁素白身影。月辉下君青筠侧脸轮廓柔美,鼻梁挺秀,唇线分明,唇角含淡笑,似悟得精妙之处,又似沉醉这片宁和。云缥筱心突如鹿撞,耳尖悄染绯色,慌然垂首假作阅卷,然眼底余晖仍忍不住追随那抹皎洁身影。
她不解何为心动,只知伴在君青筠身侧时,心间格外安稳,如觅归处。往昔在离痕天独阅古籍,从未有此感受——无孤寂,无寒凉,唯余淡淡暖意,若竹露茶清润,似糖葫芦甘甜,萦绕心田久久不散。凝望君青筠翻书时温柔姿态,指间轻缓如护珍宝,便涌莫名欢欣,连晦涩魔纹都显得亲切几分。
君青筠岂未察觉那道目光。
她感知身侧专注凝视,带着憨直灼热,如月下星火温暖明亮。未有点破,只唇畔笑意愈柔,翻书动作稍缓,偶尔轻诵《竹剑谱》文句,声清润若竹露击石,清晰悦耳。竹影横斜需借风势,剑招宜柔中蕴刚,与你魔道刚猛路数虽异,却有殊途同归之妙。
云缥筱抬首眸亮,望向《竹剑谱》。容我一观。声低沉隐现雀跃,微侧身趋近。玄袖轻擦素白裙裾,带起淡淡魔气,与她周身竹香交融,分外和谐。
君青筠将《竹剑谱》稍移中间,便于她观阅。且看此处注解,指页间小字,纤指泛淡淡莹光,剑势若竹叶,看似散乱实藏玄机,与你杀道虽理念相左,皆重二字。
云缥筱又近几分,鼻尖几触书页。嗅得君青筠指间竹香混着墨韵,令人心安。细观注解眉宇渐舒,似有所悟轻颔首:确然。杀该杀之人,须精准狠厉,不费余力。
君青筠转眸相望,目含欣赏:所言极是。无论正道魔道,剑之本质皆在守护或惩戒,关键在乎持剑者本心。目光流连云缥筱侧脸,月辉下其轮廓硬朗却因专注而显柔和,后背锦带隐约可见,心间泛起淡淡怜惜,伤处未愈,莫要过近,若倦便歇息。
云缥筱耳尖微红,下意识后退却碰触魔道古籍,书页哗然展至插图。那是幅魔篁图,画中枝干粗壮,暗紫花朵开得浓艳炽烈,层层叠叠若燃烧紫焰,较云渺宗竹院魔篁更添野性张扬。
云缥筱凝视图卷,目光变得悠远,似忆离痕天岁月。离痕天的魔篁,花开较此更艳。声轻含难察怀念,彼处魔篁生黑石山麓,汲魔气山石精华,花瓣更厚,色泽更浓,风起时若紫浪翻涌。
君青筠随其目光望去。画中魔篁确与云渺宗不同,带着勃发生命力,与云缥筱气质莫名相契。心涌好奇,更生走近她世界的渴望。微侧身趋近云缥筱,欲观详辨。
青丝不经意拂过云缥筱肩头,带着淡淡竹香与清润气息。云缥筱身形蓦僵如中定身咒,后背肌理紧绷,伤处传来微痒,却远不及心间涟漪汹涌。她清晰感受君青筠的吐息,温软亲近,令心跳骤急如擂鼓。
君青筠未觉其异,专注凝视图卷声柔:待你伤愈,带我一观可好?
云缥筱猛然转首,与君青筠四目相投。瞳孔微缩,望见她眼底真诚期待,若盛满月华,温柔明亮。下意识颔首,声线微哑:
话音未落,指尖不经意触到君青筠手背。
温热触感如电流贯传周身。云缥筱身形轻颤如受炙烫,急收手指微蜷,心涌陌生慌乱。耳尖霎时绯艳若染胭脂,漫至颈项,不敢再视君青筠明眸,垂首紧盯青石魔篁图,心跳漏拍,呼吸渐促。
君青筠亦怔,指尖残留云缥筱微凉触感,带着淡魔气却不显凛冽,反令人心安。凝望云缥筱绯红耳尖与紧绷脊背,眼底漾开温柔笑意,含了然宠溺。未道破其慌,反主动伸手轻握她蜷缩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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