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宗的辰光,被竹庭里的戾气搅得沉凝。月纹竹的叶尖垂着晨露,珠圆玉润,却迟迟不肯滴落,像被满庭的喧嚣定在了半空。青石板上的碎银光斑,被攒动的人影踏得凌乱,弟子们的议论声、长老们的怒喝声、剑器相击的余响,交织成一张紧绷的网,笼罩着整个竹庭,连风都带着几分滞涩。
云缥筱的玄铁剑已扬起,剑刃泛着冷冽的光,映着柳长老惊慌失措的脸。她的玄衣被晨风灌得猎猎作响,腰间的竹编蝴蝶随着动作轻轻晃,浅青的竹丝在凌厉的剑气中,透着几分不合时宜的柔软。指尖攥着剑柄,指节泛白,眼底的戾气如墨,却在听见那道清润如竹露的声音时,硬生生顿住了剑势,剑气凝滞在半空。
“住手!”
君青筠的身影如素白惊鸿,从竹庭深处疾步而来。她没去拦云缥筱扬起的剑,反而纵身挡在柳长老身前,素白仙袍的衣摆扫过青石板,带起细尘,衣袂翻飞间,剑穗上的竹编蝴蝶与云缥筱的那只遥遥相对,像两颗心的呼应。月华剑斜握在腕间,眼神却锐利如竹尖,直直看向三位长老:“她虽修魔道,却从未做过恶事,反而帮凡间斩过妖兽、护过百姓,你们凭什么仅凭‘魔道’二字,便肆意污蔑?”
柳长老被剑势逼得后退半步,见君青筠拦在身前,先是一愣,随即怒不可遏,拂尘指着她的鼻尖:“君青筠!你疯了不成?这妖邪乃魔道之人,居心叵测,你竟护着她?不怕引火烧身,连累整个云渺宗?”
“魔道之人便皆是恶徒?”君青筠冷笑一声,声音清润却带着千钧之力,震得周围竹叶簌簌作响,“三位自称宗门遗老,却仅凭修为属性便定人善恶,与滥杀无辜何异?清河镇的百姓可作证,若不是她三剑斩了妖兽,不知还要伤及多少性命;云渺宗的弟子也看在眼里,她来我宗多日,除了切磋,从未动过任何不该动的东西,甚至还曾出手救助受伤弟子,何来‘居心叵测’?”
李长老上前一步,拂尘带着劲风扫向君青筠:“你被她魅惑了还不自知!魔道邪术层出不穷,她定是用了什么手段让你对她另眼相看!今日我们便替宗门清理门户,先除了这妖邪,再唤醒你!”
说着,李长老便要绕过君青筠动手,拂尘直取云缥筱面门。君青筠早有防备,月华剑一横,剑脊稳稳挡住拂尘,“铮”的一声脆响,震得李长老手腕发麻,后退半步。“我说了,她是我云渺宗的客人,要动她,先过我这关。”
竹庭里的议论声瞬间炸开了锅,像煮沸的水。
“仙尊竟然真的护着魔尊!这可是魔道之人啊!”
“可仙尊说的是真的,魔尊确实在凡间斩了妖兽,救了不少人……”
“但她终究是魔道,长老们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万一她另有图谋呢?”
“我看魔尊不像恶人,上次我练剑不慎摔伤,还是她递的疗伤药,虽话少,却没半点恶意!”
弟子们交头接耳,神色各异。有的面露忧色,担心宗门被魔道牵连;有的却想起云缥筱的憨态与善举,眼神里多了几分动摇;还有的弟子被离天之前的话打动,悄悄站到了离天身边,无声地表达支持。
离湘提着竹露茶,本是来给晨练的弟子送茶,见此情景,立刻放下茶盘,快步走到离天身边,低声道:“师兄,我们得帮仙尊,不能让她独自面对这些压力。”离天点头,握紧月华剑,目光坚定地看向三位长老——无论如何,他都信君青筠的判断,也信那个看似冷硬、实则纯粹的魔尊。
文烈和文瑶站在竹庭入口,早已吓得大气不敢出。文烈手里的拨浪鼓忘了摇,竹篮里的糖糕也掉了一块在地上,沾了些尘土,他小声对文瑶说:“仙尊也太厉害了!居然敢这么跟‘长老’说话!”文瑶却皱着眉,小声回应:“可长老们毕竟顶着‘遗老’的名头,弟子们议论纷纷,仙尊压力肯定很大,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君青筠没理会弟子们的议论,她转过身,一步步走向云缥筱。素白的身影在玄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柔和,眼神里的锐利渐渐褪去,只剩下温柔的笃定,像晨雾笼罩的竹枝,坚韧又柔软。她走到云缥筱面前,距离不过半步,能清晰地看到她眼底未散的戾气,还有攥得发白的指尖,以及那份藏在冷硬下的茫然。
“别打。”君青筠的声音很轻,像晨露滴在竹尖,带着安抚的力量,“我来处理,相信我。”
云缥筱的剑还扬在半空,剑气未散,却在听见这句话时,指尖微微松动。她看着君青筠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怀疑,只有对她的信任与维护。这是第一次,有人在所有人都质疑她、污蔑她的时候,坚定地站在她身边,告诉她“我来处理”,告诉她“相信我”。
她想起凡间的谣言,想起君青筠红着眼眶却依旧为她澄清;想起她煮坏竹露茶时,君青筠笑着说“好喝”;想起她闯了祸时,君青筠从未真正怪过她;想起刚才,她挡在自己身前,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隔绝了所有的恶意与污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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