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宗的夜竹林,月光像被揉碎的银箔,顺着竹叶的缝隙往下漏,落在青石板上积成细碎的光斑,踩上去像踏碎了星子。竹露沉甸甸挂在叶尖,风一吹就“嗒嗒”砸落——有的砸在竹干上,晕开浅青的湿痕;有的落在剑鞘上,溅起极小的银星,转瞬又滑进草里,没了踪影。云缥筱躲在粗竹后,玄色劲装的破口处还沾着干枯的竹屑,手肘的疼不知何时淡成了细痒,只攥着玄铁剑的手,悄悄松了半分,指腹无意识蹭过剑鞘上的墨竹纹,竟没了平时想拔剑的急。
前方竹丛中央,君青筠刚起剑式。素白剑鞘贴着小臂,腕间银钏轻轻晃,她手腕一转,剑“噌”地出鞘——月华落在剑刃上,泛着淡银的光,不像玄铁剑那样裹着冷硬的气,倒像浸了竹露的润,连反光都软乎乎的。她走的是云渺宗“竹心剑”的路子,第一式“露拂竹”,剑刃贴着竹枝扫过,叶尖的竹露被剑风带起,连成细银线,落在她袖口绣的竹纹上,晕开浅湿的痕,把半朵竹绣得更鲜活了。
云缥筱的目光钉在剑上。她在离痕天见惯了魔气裹刃的剑,见惯了劈山裂石的刚劲,却从没见过这样的剑——不疾不徐,剑影缠着竹影,连竹露落下的“嗒嗒”声都和剑风合得上拍,像在竹丛里画活了幅《月下练剑图》。她不自觉往前挪了半步,玄铁剑的剑穗蹭到竹干,发出“沙沙”轻响,她立刻顿住,脚尖往后缩了缩,怕惊了前面的人——这是她第一次在“打架”之外,生出“怕打扰”的念头,连指尖都悄悄蜷了蜷。
垣外的草丛里,文烈正举着块墨竹果,手哆嗦得像筛糠。果子上还沾着点夜露,差点从指缝滑掉:“瑶儿,你说我把果扔进去,能不能引魔尊出来?”他借着月光往垣内瞅,只看见道玄色影子贴在竹后,“万一她看傻了,忘了要切磋,云魔尊知道了,又得瞪我三天,上次我忘给她带剑穗,他瞪得我吃饭都不敢抬头。”
文瑶攥着传讯竹管,眉头皱成了小疙瘩:“别扔!你上次扔石子砸自己脚背,这次再扔偏,砸到仙尊的剑怎么办?”她刚把竹管凑到唇边,想给离湘传讯说“魔尊没动手”,风突然裹着片竹叶吹过来,竹管“咕噜”滚进草里,管尾的墨棉絮蹭在她裤脚上,黑了块像墨团的印子。“哎呀!”她慌忙去捡,指尖刚碰到竹管,就听见垣内传来“啪”的一声——文烈的墨竹果没扔准,砸在了垣顶的竹枝上,果核弹下来,不偏不倚砸在巡逻小弟子的后脑勺上。
“谁扔的?!”小弟子捂着后脑勺跳了跳,提着竹灯抬头看,灯影晃得竹枝乱颤,“是竹鼠吗?我都说了别偷我藏在竹丛里的墨竹果!上次偷了我半袋,这次还敢砸我!”他举着灯在垣下转圈,脚步“噔噔”踩得草叶响,差点踩到文瑶的脚,文瑶赶紧往草里缩,把竹管塞进怀里,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连鼻尖都红了。
竹林里,君青筠刚练到“竹扫月”的招式。剑刃斜劈,带起的风卷着竹露,落在青石板上画出道淡银的弧,像把月光裁了段下来。她转身时,发间的竹簪晃了晃,簪头的小竹叶扫过脸颊,痒得她轻轻笑了声——这笑声很轻,混在竹露声里,却像根细羽毛,刚好飘到云缥筱耳边,挠得她心口莫名发轻。
云缥筱的指尖动了动。她没听过这样的笑:不像赤焰君的爽朗笑能震落竹露,也不像文瑶的娇俏笑带着糖味,是清透的,像竹露滴在青石上,落进心里就化了。她盯着君青筠的袖口——那半朵竹纹被竹露润得发深,风一吹,衣摆扫过竹枝,竹纹好像活了似的,要从布上飘下来。她忽然想起离痕天墨篁圃里,母亲绣在她襁褓上的墨竹纹,也是这样细的针脚,只是颜色深些,心里莫名空了下,攥剑的手又松了松,连剑穗都垂得软了。
“烈哥,你看!”文瑶突然扯了扯文烈的袖子,指着垣内的竹丛,声音压得像蚊子叫,“魔尊好像在看仙尊练剑,没拔剑!剑穗都垂着!”
文烈眯眼望过去,只见玄色身影贴在竹后,只有剑穗的淡紫偶尔被风晃一下,真没动剑的意思。他急得抓头发,指缝里还沾着草屑:“完了完了,她不会被仙尊的剑吓住了吧?上次跟赤小炎打架,她可是剑没出鞘就把人吓哭了!”他摸出怀里的疗伤药瓶,想扔进去提醒云缥筱“别忘正事”,结果手一滑,药瓶“咕噜”掉进草里,滚到小弟子脚边,瓶身上的魔纹在灯影下闪了闪。
小弟子捡起药瓶,看了看上面的魔纹,眼睛瞪得像铜铃:“是魔道的东西!真有魔人闯进来了!”他提着灯往竹林跑,嘴里喊着“离天师兄!有魔人!还偷我墨竹果!”,慌得连竹灯都差点摔了,灯油洒在草上,泛着亮。
文烈和文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完了”。文瑶赶紧摸出竹管,这次没敢凑到唇边,直接对着垣内喊:“魔尊!快躲起来!巡逻弟子来了!”
云缥筱听见喊声,才回过神。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玄铁剑,剑刃还沾着点竹屑,又看了看前方收剑转身的君青筠,眉头微蹙——刚才看剑看愣了,竟忘了“找架”的正事。她刚想躲进更深的竹丛,君青筠已经望了过来,月光落在君青筠的脸上,眼睛亮得像盛了竹露,没半点警惕,倒有几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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