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台的霖雨缠成了薄霭,灰雾裹着冷雨黏在玄衣上,凝出细碎的霜粒,风一吹就簌簌落,与通道口逸散的戾气缠成淡黑的丝,像把说不清的愁绪,都织在了这方冷台之上。云缥筱靠在冒芽的枯竹旁,玄裳浸得发沉,后背布料磨着旧伤,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发紧,却仍将右手拢在身前,指缝里漏出点玄光,小心翼翼护着那缕清辉——这光比昨日淡了些,像风中颤巍巍的烛芯,稍不留神就会灭。
指尖缠着新换的细麻布条,是林轩昨日带来的,此刻已被戾气渗得发暗,边缘沾着干涸的血痂,是前日挡化神散时蹭破的。她不敢用力攥拳,怕压碎掌心的清辉,只让指腹轻轻贴着那缕光,感受它微弱的颤动——像君青筠当年在霜月轩浇竹时,指尖传来的竹露轻颤,暖得人心尖发疼。
“主上,凡间雍州捎来的春笋。”林轩踏着雾霭走来,靴底碾过积霜的石阶,“咯吱”声在冷雾里格外清晰。他提着竹篮,篮里的春笋裹着湿泥,笋尖还沾着新鲜竹露,“村民说,这是溪村月竹林冒的第一拨新笋,特意留了最嫩的,还念叨着‘月神种的竹活了,盼她早点回来看看’。”
云缥筱的目光从清辉上移开,落在竹篮上,眼底的猩红竟淡了些。想起那日在溪村,亲手护住的月竹,想起村民围着她笑说“竹活了,日子就稳了”,心口的冷意像被春笋的暖意融了道缝。“替我谢过他们。”她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丝柔,“春笋给月影阁将士分了吧,他们练枪辛苦,炖锅笋汤补补。”
“您也该补补。”林轩从篮里取出截最嫩的笋,递到她面前,笋尖泛着浅绿,竹露在雾里闪着微光,“这笋清水煮煮就甜,您尝尝——就当替月神尝尝,她当年种竹时,不就盼着竹成林、笋满坡吗?”
云缥筱接过春笋,指尖触到笋皮的微凉,记忆突然撞进来:去年暮春,霜月轩的竹影里,君青筠也是这样捏着截春笋,笑着说“今日煮笋汤,再温你爱喝的桂花酒”,那时月华落在她素白广袖上,连风都带着甜。
如今只剩雾冷、雨寒,还有掌心这截带余温的笋。她低头闻了闻,清冽的竹香混着泥土气,竟让眼眶发涩。“好,煮煮尝尝。”声音轻得像在对记忆里的人说。
林轩松了口气,转身去台边的旧石灶生火——这灶是早年仙兵守轮回台时砌的,早废了,他昨日特意清理了灶膛,带了干柴,就盼着给她添点暖意。干柴燃起来时,火苗“噼啪”跳着,在雾霭里晕出暖黄的圈,把云缥筱护着清辉的影子映在石墙上,倒让这冷寂的台,沾了点人间热乎气。
春笋在清水里煮着,咕嘟声混着雨声,驱散了些寂静。云缥筱靠在灶边,一边护着清辉,一边往灶里添细柴——动作慢得怕惊了火苗,又怕火灭了,连这点暖意都留不住。
雾霭深处突然传来戾气涌动的声响,比通道口的更烈,裹着刻意压制的杀意。云缥筱猛地攥紧玄铁剑,剑穗上的霜粒震落进灶火,“滋”的一声化了。“谁在那里?”玄光在周身散开,将灶火与清辉都护在其中。
三道黑影从雾里窜出,玄色夜行衣,黑布蒙脸,手里短刃淬着戾气,直扑清辉——他们不是来抓她的,是来毁这唯一的念想!
“敢动她的东西!”云缥筱纵身跃起,玄铁剑出鞘,剑气劈开雾霭,挡在清辉前。短刃撞在剑身上,“铮”的脆响里,戾气顺着剑身往上窜,灼得虎口发麻,小臂旧伤瞬间撕裂,鲜血透过布条渗出来,滴在石阶上,与霜粒混在一起,像绽开的红梅。
“主上!”林轩抄起灶边铁铲,冲过来护她侧后,“他们想断您的念想!”
黑影见一击未中,又齐齐攻向清辉,短刃上的戾气更浓,要将那缕光吞了。云缥筱眼底猩红暴涨,玄力骤凝,剑气如墨色惊涛,逼退黑影数步。“谁派你们来的?”剑指为首者,声音裹着怒意,“是苍梧?玄矶?你们毁她的竹、害她的民,如今连她最后一点念想都要毁,不怕天道报应吗?”
黑影不答话,狞笑着再扑,短刃直刺她护清辉的右手。云缥筱侧身避开,剑刃横扫,却没防到身后的偷袭——另一名黑影的短刃带着戾气,直劈清辉!她瞳孔骤缩,竟不顾身后的刃,转身用后背挡在清辉前。短刃劈在玄裳上,戾气像冰锥扎进肌理,疼得她眼前发黑,护着清辉的右手却没晃一下,指缝里的玄光都没散。
“主上!”林轩一铲砸在黑影后脑勺,那人应声倒地。剩下的黑影想逃,却被云缥筱甩出的玄力缠住脚踝,重重摔在地上,面罩脱落——竟是苍梧身边最得力的亲信。
“说!长老让你们来毁清辉,是不是怕我找到月神?”云缥筱踩住那人手腕,玄铁剑抵在他脖颈,剑尖的戾气相撞,“滋滋”声里,那人疼得龇牙咧嘴。
“战神执迷不悟!”那人嘴硬,“这清辉是戾气幻化的假象,毁了它,是让您早日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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