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的路途,是一条被绝望彻底吞噬的不归之途。
君青筠与云缥筱并肩跋涉,两道身影在这片枯槁死寂的天地间,渺小得如同随时会熄灭的微光。自离开主战场,她们便追循着噬灵尊弥散在空气中的邪恶气息一路西行,所见景象,触目惊心。曾经的沃野良田化作无边无际的龟裂焦土,裂缝深处嵌着枯黄的草根,微风拂过便悄然化为齑粉;奔腾的江河早已断流,裸露的河床上,鹅卵石被烈日曝晒得惨白,表面凝结着一层不祥的黑色污垢,那是黑气侵蚀后留下的丑陋疤痕;连绵的山脉失去了所有青翠,只剩下裸露的、呈现出死寂灰黑色的岩石,宛如被地狱之火焚烧过,偶有山石滚落,却诡异地不发出丝毫声响,仿佛连声音都被这片无垠的荒芜彻底吞噬。
沿途不见任何生灵的迹象,飞鸟绝迹,走兽无踪,连最卑微的虫豸也杳无痕迹。唯有零星散落在焦土上的修士遗骸,无声诉说着此地的惨烈——有些早已风干成白骨,有些则残留着被黑气侵蚀得发黑的皮肉,脸上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极致惊恐与痛苦。空气中弥漫着焦糊、腐臭与那无处不在的黑气混合的刺鼻味道,沉闷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吸入细碎的冰刃,刺得喉管与肺叶生疼。
君青筠的脸色日益苍白,素白仙袍沾染了难以拂去的尘土与枯草碎屑,原本飘逸的衣摆已被粗糙的地面磨出毛边。她的脚步带着难以掩饰的虚浮,每一步都耗费着巨大的气力,眉心处那枚太阴印记的光芒微弱得几近于无,唯有在强行运转灵力时,才会泛起一丝浅淡到几乎看不见的青晕。太阴命格的持续反噬,加之天地灵气的彻底枯竭,使得她的灵力储备濒临干涸,若非依靠随身携带的丹药勉强支撑,恐怕早已倒下。
云缥筱行走在她身侧,玄色劲装同样风尘仆仆,后背的伤口虽经简单处理,仍在跋涉中隐隐作痛。她的步伐刻意放得沉稳,与君青筠保持一致,那双异色瞳时刻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不敢有丝毫松懈。玄铁剑斜挎腰间,剑穗上的暖玉偶尔流转过一丝温润光华,勉强驱散靠近的些许黑气。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身边之人气息的微弱,每一次瞥见君青筠苍白的侧脸,每一次感受到她脚步的踉跄,心底便涌起一阵细密而尖锐的疼惜,连自身魔气的运转都愈发谨慎,生怕一丝外溢的气息会惊扰到她。
“在此稍歇。”云缥筱蓦地停下脚步,声音低沉而温和。她扶着君青筠走向一旁相对平整的巨岩,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坐下。岩石触手冰冷坚硬,散发着黑气侵蚀后特有的阴寒,云缥筱毫不犹豫地解下自己的黑羽披风,细致铺展于石上,方才让她落座。
君青筠并未推辞,依言坐下,轻轻喘息着,抬手拭去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唇边勉力牵起一丝虚弱的弧度:“有劳。”云缥筱这份无声却无处不在的细心守护,比任何言语都更能抚慰她疲惫的身心。她自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竹制药瓶,倾倒出两粒碧色丹药,将其中一粒递给云缥筱,自己服下另一粒。丹药入口即化,转为微弱的暖流,缓缓滋养着几近枯竭的经脉。
两人于岩石上静坐,短暂地沉浸在沉默之中。风声穿过旷野,发出如同冤魂呜咽般的嘶鸣,为这片死寂的土地更添几分悲凉。云缥筱自行囊中取出所剩无几的干粮——几块因长久存放而失去水分、坚硬如石的麦饼。她细心地将麦饼掰成小块,放入君青筠掌心:“多少用些。”
君青筠接过,小口小口地咀嚼着,干涩粗糙的口感让她吞咽困难,却仍强迫自己咽下。她深知,在此绝境之中,每一口食物、每一分灵力都关乎存亡,她们必须保持最低限度的体力,方能找到噬灵尊本体,完成那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使命。
云缥筱凝望着她艰难下咽的模样,心口阵阵发紧,默然解下腰间水囊递过。囊中清水所剩无几,散发着熟悉的竹叶清露的淡香。君青筠轻抿一口,清凉液体润泽了干灼的喉咙,方才感觉舒缓些许。
“杀阵那边……不知现下如何了。”君青筠轻声低语,眸中难掩忧色。离天与文烈率领仙魔修士镇守杀阵,独力抗衡噬灵尊的恐怖虚影,而她们却远行在此,前途未卜,这份牵挂始终沉甸甸地压在心间。
云缥筱伸手,坚定地握住她微凉的手,掌心的温度如涓涓暖流传递过去:“离天持重,文烈悍勇,他们必能守住。我们唯有尽快找到那邪物本体,将其斩灭,方是对他们最有力的驰援。”她的声音沉稳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既是在安抚君青筠,亦是在巩固自身信念。
君青筠微微颔首,将翻涌的忧虑强行压下。她明白云缥筱所言在理,此刻她们唯一的要务,便是找到并摧毁那灾祸的根源。休憩约半个时辰后,两人再次起身,向着西方那片更加浓稠的黑暗,继续前行。
三日之后,她们终于抵达了黑气的源头。
眼前赫然是一片规模宏大的上古遗迹,其范围之广,望不到边际,完全被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气所笼罩,内部景象模糊难辨。遗迹入口处,两根残破不堪的巨型石柱如幽冥守卫般巍然矗立,柱身刻满了古老而诡异的符文,那些符文的凹槽之中,凝结着仿佛干涸血液般的黑色污垢,不断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阴邪气息。石柱顶端早已断裂,残骸横亘于入口上方,更添几分破败与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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