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轩阁的晨,竹香与墨香交融。笔尖划过竹简的轻响中,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滞涩。
阁内陈设简素,宽大竹案临窗而置,堆满围剿柳长老残余的卷宗。中央摊开的舆图标注着据点地形,几处关隘插着竹针,旁侧是离天手书的兵力部署,字迹沉稳。青玉砚台中墨香氤氲,竹笔斜搁,墨痕未干,昭示方才讨论之酣。月纹竹影投落案上,与墨色交织,却掩不住门前那道玄影散发的低沉气息。
云缥筱立于清轩阁门前,玄色劲装衬得身姿挺拔,却透出几分难言的紧绷。玄铁剑斜挎肩头,剑穗暖玉被她无意识摩挲得泛光。她微蹙眉头,眼底凝着薄雾般的不悦,宛如被云翳遮掩的晨光。本是送来新温的竹露茶,却在门前伫立近半个时辰,望着阁内二人低头商议的身影,心头如堵湿棉,闷得发慌。
离天立于案前,深青道袍袖口挽起,正指向舆图一处峡谷:“柳长老退守的黑风谷易守难攻,两侧悬崖,唯有一条窄路可通。他们必在路口设下禁制,埋伏修士,强攻恐有伤亡。”
君青筠坐于案后,素白裙裾垂落竹凳,指尖轻叩案面,目光专注:“黑风谷禁制乃柳长老早年所修困阵,需相克灵气方能破解。离天,你带弟子自左崖绕后,我正面牵制,再令文烈守谷口,防其突围。”
“仙尊思虑周全。”离天颔首,执笔欲补细节,“只是绕后需攀援峭壁,弟子轻功尚可,却需有人引路……”
话音未落,玄影倏然闯入,打破满室专注。
云缥筱径直走到竹案前,目光掠过离天与舆图,直直落在君青筠微显疲惫的面上,将茶盏递出。素白竹胎瓷盏中,竹露茶温烟袅袅,茶香混着她周身淡淡魔气,形成奇异的和谐。“喝茶,别累着。”声线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生生截断二人对话。
离天动作一顿,竹笔悬停半空。抬眼见她紧蹙眉头、唇线紧抿,眼底不悦几乎满溢,不由心下了然,唇角勾起了然笑意。他搁笔退后半步,拱手道:“看来是我打扰仙尊与魔尊了。既然茶已送到,仙尊不妨先润喉,余事改日再议。”
说着故意看向云缥筱,目含揶揄:“魔尊这是吃味了?”
“我没有!”云缥筱脸颊霎时绯红,如染丹霞,自耳尖蔓至颈间。她梗着脖颈避开离天视线,目光落回君青筠脸上,声气弱了几分,带着笨拙辩解,“我只是……怕茶凉了,温好的茶凉了便失味。”
这般欲盖弥彰,惹得离天低笑出声,君青筠亦弯了眉眼。她抬首望向面红耳赤却强作镇定之人,眼底温柔满溢,接过茶盏时指尖轻擦对方手背,引得云缥筱身形微僵。“好了,莫要再闹。”君青筠轻啜清茶,转对离天笑道,“计划大体如此,你先依此部署,细节容后再议。我陪缥筱散步片刻。”
离天笑应,识趣退出,阖门时将满室旖旎温柔轻轻关拢。
阁内骤静,唯余茶香与彼此呼吸。云缥筱仍维持递茶姿态,面绯未褪,目带无措,如犯错被逮的孩童。君青筠观她憨态,忍不住伸手轻抚她蹙起的眉峰,语含笑意:“还站着作甚?不是要去散步?”
云缥筱这才回神,收手耳赤依旧,却乖顺随她步出清轩阁。
门外晨光正好,暖金光线穿透竹枝,在青石小径洒落斑驳光影。魔篁花事已近尾声,零落淡紫花瓣栖于枝头,风过时悠悠飘落肩头,携来清润香气。小径两侧竹露滴答,敲击积水漾开碎漪,如二人心底暗涌的悸动。
君青筠缓步与她并肩,侧首望她犹带绯红的侧脸,笑问:“方才在清轩阁,可是吃醋了?”
云缥筱步履微滞,未即应答,却未否认。她垂首看着青石板上相依的身影,心头闷意渐散,唯余淡淡羞意。片刻抬头,目光坦诚如澄溪,无半分遮掩:“嗯。”
简单一字,却让君青筠心口暖融。她知云缥筱素来憨直,不谙婉转,喜怒皆形于色,这般坦诚,比任何蜜语更动人心魄。
“不想你与旁人聊那样久。”云缥筱低声补充,隐着不易察的委屈,“看你们谈得投入,我插不上话,也怕你忘了我。”
昔在离痕天,君青筠眼中唯她一人,所有时光皆用于陪她练剑煮茶。自卷入柳长老阴谋,君青筠要处置宗务,需与各派商议,分予她的时日似愈发稀少。这般被忽略之感,令她心绪难平,却不知如何言表,唯能以此笨拙方式,打断谈话,引她注目。
君青筠停步转身,面对云缥筱。她伸手轻握对方的手,掌心暖意驱散指尖微凉。“是我疏忽了你。”声温柔而坚定,目含歉疚与宠溺,“近日事务繁杂,忙于部署围剿,未能好生相伴,让你受了委屈。”
云缥筱摇头,反手紧握她手,力道带着依赖:“非是怪你。知你有要事在身,只是……情难自抑。”
“我明白。”君青筠浅笑,指尖轻抚她手背,“往后诸事皆先与你言说,不论围剿计划还是宗门事务,一一告知,让你参与其中,再不令你如外人般候立门外,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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