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的秋总裹着冷雨来,一夜便把霜月轩缠成了冷笼。绵密雨丝织成网,将轩宇罩得严严实实,阶前枯竹泛着死气的灰,唯有埋暖玉的那株,还擎着半片青叶——叶尖沾着雨珠,像噙着的泪,在灰蒙蒙天光下亮着,成了满轩萧瑟里唯一的活气。
云缥筱坐在竹下石凳上,玄衣早被雨水浸透,贴在身上,勾勒出她消瘦却挺拔的轮廓。小臂伤口刚换的纱布浸得发潮,灼烧般的疼钻心,却比不上心口的冷——她已坐了两个时辰,指尖反复摩挲竹干纹路,指腹血痂被雨水泡软,蹭在竹皮上,留下淡红痕,像给枯竹添了点活气。
怀里素笺裹在油纸里,却仍能摸到褶皱。抬手摸向“勿寻”二字,心口像被雨针扎着疼。昨夜从溪村回来,她把竹叶、银环碎片与素笺贴身藏好,此刻隔着湿衣,竹叶轮廓硌着掌心,像君青筠曾搭在她手背上的指尖,却再无暖意。
雨打在玄铁剑鞘上,“嗒嗒”声混着枯竹叶的“簌簌”响,竟像极了君青筠当年浇竹的声——那时月华未散,她提银壶凝月华,水珠落竹也这般轻,却暖得能化霜。如今这雨,却冷得能冻透骨头。
“战神大人,三位长老在轩外求见,还带了凌霄殿传旨仙官。”林轩的声音裹着雨气进来,带着犹豫。
云缥筱指尖一顿,雨珠震落砸在手背,冰凉刺骨。抬眸时,眼底猩红在灰天光下更浓:“让他们进来。”声音沙哑得像被雨泡过,却透着冷硬。
三位长老撑着描金油纸伞进来,锦袍下摆沾着泥,身后仙官持玉笏,踏过积水石阶时,伞沿雨珠溅起水花,却冲不散倨傲。苍梧长老扫过枯竹,落在云缥筱身上,扯出假笑:“战神大人好兴致,冷雨天还在竹下静坐。”
云缥筱没起身,玄铁剑穗被雨水打湿垂着:“长老冒雨来,不是为看我静坐。有话直说。”
玄矶长老展开明黄旨意,雨水溅在“奉天承运”上:“战神自月神入轮回后,擅离职守、私闯典籍库、扰灵脉废墟、干预凡界,违了仙界律法。今奉天帝虚影之命,收回战神兵权,暂由三位长老代管月影阁,待你‘醒悟’后再议。”
“收回兵权?”云缥筱攥紧玄铁剑,剑鞘撞得甲片“铮”响,雨珠都颤了,“我护灵脉、守凡界、护苍生,哪样不是战神职责?倒是你们,逼青筠入轮回、毁她种的竹、埋蚀灵散害村民,如今倒有脸来夺兵权?”
苍洱长老收了笑,脸色沉下来:“战神莫血口喷人!月神是自愿入轮回,灵脉与竹林之事是你执迷不悟的借口!今日兵权,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抗旨便是与仙界为敌!”
“与仙界为敌?”云缥筱起身,玄衣雨水顺衣摆淌,脚边积起水滩。拔剑道半,剑身寒光在灰天光下冷冽,雨水顺剑滴在石凳:“我护仙界三百年、护凡间无数苍生,何时成了敌人?兵权可夺,我寻青筠的心夺不走,护苍生的责也卸不掉!若你们用这兵权害将士、扰苍生,我便是卸了战神位,也提剑拆你长老府,让你们为青筠、为苍生偿命!”
她往前一步,剑尖抵在青石板,积水溅起:“若你们敢用这兵权害月影阁将士,敢扰凡间苍生,我便是卸了战神之位,也会提剑回来,拆了你们的长老府,让你们为青筠,为苍生,偿命!”
雨水顺着发梢滴在脸颊,混着眼底猩红,像泪。声音不高,却穿雨裂风,逼得长老们后退,撑伞的手都发颤——他们从未见这样的云缥筱,像被逼到绝境的孤狼,遍体鳞伤仍护着执念,不肯低头。
“你……你敢抗旨?”苍梧长老色厉内荏,仙官持玉笏上前。
“抗旨又如何?”剑尖再递半寸,几乎触到苍梧锦袍,“你们的旨,是逼死青筠的旨,是害苍生的旨,我为何要遵?”
林轩突然上前挡在她身前,躬身道:“长老息怒!战神近日寻月神心绪不宁才失分寸。月影阁将士皆信服战神,骤然换帅恐军心浮动——凡间刚遭山洪与蚀灵散之祸,军中不稳,苍生再遇危难谁来护?容战神缓几日,心绪平复再议兵权。”
苍梧长老看着云缥筱的狠厉,又想起月影阁将士的勇猛,知道硬夺讨不到好,冷声道:“便给你三日!三日后仍执迷不悟,休怪我们禀明天帝拿你问罪!”狠狠瞪她一眼,带人转身离去,伞沿雨珠像甩下的狠话,砸在石阶上。
长老们消失在雨幕后,云缥筱收剑时踉跄,林轩扶住她,才见小臂纱布渗出血,染红湿衣。“主上,您的伤……”
“无碍。”她推开林轩坐回石凳,目光落回半片青叶,“只要兵权没被夺,能护将士与苍生,这点伤算什么。”凝起微弱战神之力渡入竹根——想让这青叶多活几日,像她的执念,撑过这冷秋。
雨幕中突然传来急促马蹄声,林朔骑仙驹冒雨赶来,军袍湿透,甲胄沾泥:“主上!陨星崖轮回通道昨夜异动,通道口泛金芒,飘出清辉,哨探说,那清辉气息与月神月华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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