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微风掠过,“曹”字大旗与汉室旌旗交叠翻卷,猎猎作响,犹如两条巨龙在湛蓝天幕下争搏。
黑甲守卒沿城墙垛口一字排开,持戟按刀,甲胄在偏西的日头下泛着冷铁寒光。
他们目光如电,扫视着城下川流不息的人马车轿,每一个眼神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股帝都特有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陆渊与华佗相继下车,崔林牵引马车紧随其后。
三人随着人流,向那深邃如巨兽之口的门洞缓步移去。
作为一名拥有后世灵魂的当下人,陆渊曾在影视作品中见过无数宏大场景;
却仍被眼前这座一千八百多年前的汉末都城深深震撼。
夯土城墙的粗砺质感、空气中混杂的尘土与金属锈味;
兵卒锐利如刀的眼神、城门下小心翼翼接受盘查的各色人群……
所有细节交织成一幅既生动又压抑的历史长卷,真实得让人心悸。
华佗步履从容,一身洗得发白的麻衣衬得他身形清癯,面上却是一片波澜不惊的宁静。
那双洞悉世情的眼睛平和地注视着前方,仿佛早已看惯风云变幻。
“师父,”陆渊压低声音,目光掠过那些军容整肃的守卒,“许都的守备,似乎比传闻中更加森严。”
华佗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如古井无波:“曹公迎奉天子,定都于此。
如今这里是天下权枢所在,非常之时,自有非常之规。
我等谨言慎行,依序入城便是。”
一旁的崔林闻言,轻声笑道:
“陆兄既与曹公相识,又得夏侯、曹仁诸位将军青眼,更携有曹营令旗,难道还畏惧这城门巡查不成?”
陆渊收回打量城墙的目光,唇角牵起一丝复杂的笑意:“德儒兄误会了。
我非畏惧,而是……好奇与感慨。”
他的声音渐低,仿佛自言自语,“这里是大汉天子所在之都,天下风云际会之中心,怎能不令人心潮涌动?
只是不知,这巍巍帝都,是否真如看上去那般……固若金汤。”
队伍随着人流缓缓前移,车轮碾过夯土路面,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像是在呻吟着时代的重量。
空气中混杂着尘土、牲畜和人群的汗味,还有一种无形却几乎令人窒息的紧张感,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前方,一辆运粮的牛车正在接受盘查。
车夫佝偻着背,脸上刻满了焦虑的皱纹,低声下气地回答着兵士连珠炮似的盘问。
身后,几名挑着柴禾的乡民窃窃私语,议论着日渐沉重的赋税和官家催粮的紧迫,言语间满是对年景的担忧。
春日的暖阳洒落下来,却未能驱散城关前的肃杀之气,反倒将兵士们甲胄上的寒光映照得更加刺眼。
在那光芒闪烁间,陆渊仿佛看到了一个时代的缩影——
辉煌与沉重,威严与压抑,希望与隐忧,全都凝聚在这座巍峨的城门之下。
每一步靠近那深邃的门洞,都像是踏向一个未知的历史漩涡,让人既期待又不安。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后,轮到了他们。
一名身着简甲、目光如鹰隼般的队率迈步上前。
他的视线锐利如刀,缓缓自华佗、陆渊和崔林身上刮过,带着不容错辨的审视。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直到他的目光落定在马车前那面特殊令旗上,紧绷的神情才稍稍缓和。
他抱拳行礼,语气客气却带着钢铁般的坚决:
“来人可是华佗神医及陆小先生?久仰大名。
烦请诸位至一旁案前登记详情,并容我等依例查验车驾。
职责所在,望神医及诸位海涵。”
华佗从容回礼,声音如古井无波,自有一番气度:
“正是老朽与徒儿陆渊,另有小友崔林一家同行。
将军依律行事即可,我等必当配合。”
那队率侧身引华佗走向城门旁的一张木案,其后坐着一位文吏。
文吏见是华佗,即刻起身,恭敬长揖:
“华神医,劳驾您报上此行所有人员名姓、从何处而来,以及入许都所为何事?”
笔尖蘸墨,静待落简。
与此同时,队率转向马车,对陆渊同样抱拳,目光却未曾松懈:“阁下想必便是陆小先生。
烦请让车内眷属下车,以便我等查验。”
“理当如此。”陆渊微笑应道,神色从容不迫,转身便去协助崔林。
崔林已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母亲崔老夫人步下马车。
老夫人步履蹒跚,倚靠着儿子,眼中藏着不易察觉的忧虑。
谢氏抱着小女儿崔钰紧随其后。
小钰儿把脸埋母亲颈窝,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怯生生地偷看四周,被兵士的甲胄寒光吓得一颤,将母亲搂得更紧。
几名兵士得令上前,利落地掀开车帘。
车厢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几件缝制半途的锦衣如流云般散落,一只硕大沉重的药箱尤为引人注目,箱体木质沉黯,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