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陆渊转身的刹那——崔林清晰地看见,这位年轻恩公的眼神于一瞬间变得冰冷锐利;
仿佛淬火寒刃,一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毫不掩饰的杀气掠过他的眼底。
虽只一瞬即逝,却已令经历过官海风波的崔林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他独自立于车辕之旁,夜风拂过,却吹不散心头翻涌的惊悸与重重迷雾。
他下意识地仰首望向苍穹,只见星河倒悬,一颗异常夺目的新星正高悬于天穹中央;
光芒冷冽逼人,宛如一只漠然俯视苍生的天眼,正冷冷凝视着这片纷乱破碎的大地。
“异星现世,主大变,兆非常之人……”
崔林心中默诵古老星谶,一个荒诞却汹涌的念头再也无法抑制。
自今年三月起,他便观测到天象异动。
一颗前所未见的“异星”轨迹诡谲,自南方而起,迤逦向北,其光不烈;
却韧而不灭,每每现于关键星宿之间,隐与天下大势的微妙转折暗合。
而此刻,这颗异星,正不偏不倚,高悬于他们头顶的夜空!
“难道……难道这自上而下的‘异星’所示……并非仅仅是一种天兆……”
“其所应的‘非常之人’……竟真应在了我身旁这位言行莫测、年未及冠却已身负搅动风云之相的陆渊身上?”
此念一生,崔林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战栗自心底席卷全身。
清晨,薄雾似纱,空气中浮动着湿润的泥土与青草清香。
东方天际才刚透出一线鱼肚白,陆渊便已起身。
他选了一处空旷之地,面对渐明的晨曦,深深吸气,开始演练华佗亲授的五禽戏。
但见他身形时而如猛虎出山,扑攫间带着破风之势;
时而如麋鹿跃涧,轻盈舒展;
时而如老熊盘根,沉稳步步生劲;
时而如灵猿探枝,迅捷灵敏;
时而如仙鹤凌空,飘逸似欲乘风而起。
一招一式,不仅形肖,更神韵十足,呼吸吞吐间,仿佛已将百兽精魂纳于胸臆。
恰在此时,小丫头崔钰揉着惺忪睡眼从帐篷里钻出来。
她一眼就看见正“张牙舞爪”的陆渊,睡意顿时跑得无影无踪,乌溜溜的眼睛睁得老大。
她先是打了个小喷嚏,吸吸鼻子,然后奶声奶气地问:“陆叔,你是在学小动物玩耍吗?真好玩!钰儿也要玩!”
说着,她就歪歪扭扭地在旁边模仿起来,小手小脚比划得稚嫩可笑,却天真烂漫。
陆渊见状不由莞尔,放慢动作,温声道:“小钰儿想学,陆叔就教你。
但这可不是普通玩耍,这是你华爷爷精心所创的‘五禽戏’,是能让人身体强壮、少生病的好法子。”
小崔钰歪着头,满脸困惑:“爷爷?”她对这个称呼感到陌生。
陆渊耐心解释:“‘爷爷’就是‘翁翁’的意思,是你父亲的阿父。
在我家乡那边,对年长的、慈祥的男性长者,都会尊敬地叫一声‘爷爷’,他的伴侣则称为‘奶奶’。”
这番话,正好被刚下马车的崔林听入耳中。
他下意识地蹙起眉头,带着学者特有的考据心态走上前问道:
“陆兄,你出身江东陆氏,为兄对江东风俗也略知一二,似乎并未听说有此称呼?
这‘爷爷’、‘奶奶’之称,听起来倒是亲切别致。”
陆渊早有所备,面上笑容从容:“德儒兄何必事事追根溯源?语言习俗本就是流动变化的。
据我所知,北方一些部族便有称父亲为‘阿爷’的,‘爷爷’或许是‘阿爷’之‘爷’引申而来,也未可知?”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嵌入了些许历史流变的可能,又带着几分戏谑。
崔林初听觉得拗口,细品后却不禁抚掌大笑:
“妙啊!陆兄此解,虽似戏言,却也在情理之中!
若真如此,这称呼怕还是我中原与周边民族交融互鉴之果!”
“德儒兄所言极是!”陆渊顺势颔首,目光掠过中原大地的苍茫景象,语气转沉:
“在这片土地上,向往、学习并最终融入我汉家文明者数不胜数。
民族的交融与文化的互鉴,绝非弊事,而是未来大势所趋,必将为我华夏注入新的生机。”
言谈间,他已将一套五禽戏练完,气息匀长,面色红润。
随即开始专心地一招一式指导小崔钰,放缓动作,讲解格外耐心。
崔林在一旁看着,心中既感激又不安,犹豫片刻后开口道:
“陆兄,此等妙法想必是尊师华神医的不传之秘,乃师门珍贵传承。
如此轻易传授小女,恐怕不合规矩吧?”
就在这时,华佗已然洗漱完毕,缓步而来。
他听到崔林的话,朗声一笑,声若洪钟:“无妨!德儒不必多虑。
在遇到渊儿之前,老朽或许也曾固守‘秘方不轻传’的旧念。但渊儿说得对!”
他赞许地看了陆渊一眼,继续道:“医者创研医术导引之法,若不能广传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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