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略显压抑的沉默弥漫开来之际,陆渊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豁达与坚韧,打破了沉寂:
“师父所言乃是现实,然人力总有穷尽时,世事亦难一蹴而就。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之人。我等能做一些,便是一些。”
他一边将锅中香气扑鼻的葱爆羊肉盛入盘中,一边继续道,语气平和却充满力量:
“今日或许只能在此营中,以此油飨司空与诸位将军,暂慰辛劳;
他日若天下稍安,农桑得兴,畜养渐丰,此法此物,未必不能渐传于民,惠及更多之人。
一点一滴去做,情况总会慢慢改变的。
关键在于,吾等心中需常怀此念,并为之努力。”
他这番乐观却不失务实的话语,如一阵清风,悄然吹散了方才的沉闷。
引得在场众人神色各异,心有所感。
荀攸率先颔首,微笑道:“陆小先生年纪虽轻,见识与胸襟却非常人可及。
不沉湎于哀叹时艰,而着眼于可行之事,积极求变,正是道理。”
关羽闻言,抚捋长髯的手微微一顿,那双微阖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与复杂之色。
张辽则目光灼灼,他已是寻得明主,立志追随曹操廓清寰宇。
闻陆渊之言,他心中暗忖:“这少年之言,质朴却充满力量,倒与丞相招贤纳士、欲图大业的胸襟暗合。
前路纵有万难,亦当如此心态,步步为营,总有云开见日之时。”
夏侯渊在一旁听得直撇嘴,心里嘀咕:“这小子,脑袋里也不知装了多少稀奇古怪的念头;
总能时不时蹦出两句没听过却又在理的话来,真是…有趣得紧。”
而他身旁学习炒菜的军士,则似懂非懂,但看着陆渊的眼神却愈发崇敬。
曹操静立原地,目光如深潭般落在陆渊身上,那目光中既有审视,更有一种发现瑰宝般的灼热。
他沉吟片刻,方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叹赏:
“古有甘罗,十二岁官拜上卿,凭口舌之利为秦国挣得十数城池,智勇胆识超绝凡人。
孤往日读史,常觉此说或为后人溢美之辞,少年心性,焉能至此……直至今日,亲见陆小先生。”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扫过周遭弥漫的香气与那口神奇的炒釜,最终定格在陆渊年轻却沉稳的脸上:
“你年未及冠,却通晓生死人肉白骨之医道,深明家国天下之大义,更有此化寻常为神奇的庖厨奇技。
孤方知,史册所载,甘罗十二为相,未必尽是虚言!”
此言一出,帐前空气仿佛骤然凝固。
荀攸、郭嘉眼中精光闪动,关羽抚髯的手势也为之一顿。
这般比拟,出自曹操之口,实在过高,近乎骇人。
陆渊闻言,心下猛地一跳,背后瞬间沁出些许冷汗。
他急忙深深躬身,言辞恳切而迅速地找补道:“司空谬赞,小子惶恐,万万不敢当!
甘罗上卿乃纵横捭阖、佐国定邦的良才,小子不过一介医徒;
偶涉鼎俎之趣,闲暇时喜钻研些满足口腹之欲的微末之技,实不堪丞相如此重誉。
小子唯愿尽己所能,解病患之苦,慰将士之劳,于愿足矣。”
曹操听罢,不由纵声大笑,那笑声洪亮,瞬间冲散了方才的凝滞气氛:
“哈哈哈,好!居功而不自傲,谦而不卑,亦是难得。
那孤便拭目以待,好好品尝你这‘微末之技’究竟能化出何等美妙滋味!”
他随即转身,语气恢复了主帅的决断与周密,对夏侯渊吩咐道:
“妙才,待陆小先生菜肴制成,即刻以保温食盒装盛一份,选快马能手,火速送至前线徐晃将军处!
他与六百壮士正隐于险地,时刻待敌,最为辛劳。
告诉公明,此乃孤特赐!
另,安排兵士,先为那六百将士以此法炒制菜肴,务必让他们皆能饱食一顿热饭热菜!
告诉他们,孤在军中,待其捷报!”
夏侯渊抱拳慨然应诺,声如金石:“末将领命!
必让徐将军与麾下六百儿郎,皆感丞相厚意与牵挂!必不负丞相所望!”
曹操颔首,随即率领众人返回大帐。
帐外,景象已然大变:数口大釜中粟米野菜鸡肉粥已熬得糜烂喷香,米油稠厚;
负责学艺的火头军们分成数组,依陆渊所授之法,挥动铁勺;
于临时垒起的灶台上为全军炒制菜肴,一时间营地上空香气冲天,锅铲相击之声与油脂爆裂之声不绝于耳。
那些剔净肉的骨头亦未浪费,在陆渊指点下投入另几口大釜中;
与野菜同熬,翻滚着金白色浓汤,香气四溢,令人闻之腹鸣如鼓。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已将暮色隔绝在外。
曹操端坐上位,其左首依次为荀攸、关羽、夏侯渊;
右首则为郭嘉、华佗、张辽。
在夏侯渊案旁,特设一席,虚位以待,正是为陆渊所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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