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几口大陶锅便在残破的屋檐下架了起来。
干硬的肉块被撕碎,野菜仔细洗净,黄澄澄的粟米哗啦啦倒入滚水中。
火光跃动,映照着一张张麻木而又隐含期盼的脸。
渐渐地,一股混合着肉香、米香和野菜清香的暖融气息弥漫开来,如一层无形的薄纱,笼罩了整个死气沉沉的村落。
无论是衣衫褴褛的黑衣溃兵,还是面黄肌瘦的乡民,都不由自主地吞咽着口水;
干涸的眼眸里,竟泛起一丝久违的、近乎陌生的光亮——这是陆渊特意吩咐的,粥要稠得立得住筷子,料要足得能嚼到实在。
望着这些自称是关羽旧部的溃兵,想到他们尚未酿成无可挽回的大错;
陆渊心底那点同袍之谊的不忍便油然而生。
而对这群在乱世中蝼蚁般挣扎求存的苦命乡民,既然有缘在此荒村相逢,他亦无法硬起心肠视若无睹。
滚烫的粥糜在锅中翻涌,散发出令人疯狂的香气。
护卫们维持着秩序,吆喝着让人们依次上前。
黑衣军汉和乡民们用颤抖的双手捧起粗陶碗,那灼人的温度从掌心一路烫进心里,许多人竟忍不住涕泪交加。
孩子们眼中闪烁着纯粹的喜悦,小口小口地啜吸着,生怕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很快见底。
一碗简单却扎实的肉粥,竟仿佛拥有魔力;
让无数张被苦难磨砺得麻木僵硬的脸上,绽开出劫后余生般的、微弱却真实的笑影。
陆渊静立在屋檐下的阴影里,望着这短暂升腾起的生机与暖意,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然而他并未察觉——在火光摇曳明灭、光影交错的最深处;
几名黑衣军汉正低着头,一边啜粥,一边用晦暗难明的眼神在碗沿的掩护下一次次飞快交汇。
他们的目光贪婪而冷静,像毒蛇潜伏在草丛中窥伺;
一次次无声无息地掠过那辆沉甸甸的、载满了他们渴望已久生存资源的马车,计算着距离,衡量着风险。
陆渊正与白天的村老交流,老人家一边吃着粥,一边回答着他的问题。
老者名叫邹成,是这邹溪村里仅存的有威望的父老。
他告诉陆渊,村里没有里正,战乱年景,壮丁皆被强征,只余下老弱妇孺在此苟延残喘。
因地处偏僻,豪强坞堡也懒得理会,这里倒成了被遗忘的角落,自生自灭。
陆渊的谈吐虽有些异于常人,但他态度亲和,更施以活命之粥,邹成很愿意与他多说几句。
待众人食毕,陆渊吩咐朱富加强警戒,自己则被邹成老人引去歇息。
乡民们因对“华佗”之名极为敬重,加之饱食后困意上涌,也都安心散去。
夜色最深时,黎明前的寒意砭人肌骨。
几个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从一处民宅中溜出,融入了浓重的黑暗。
朱富靠在马车旁的屋檐下打盹,五名护卫分散在四周警戒。
黑影中有人打了个手势。
一个魁梧的黑衣军汉悄步潜至村中央的草垛旁,掏出火镰,急切地试图引火。
他们的计划简单而狠毒:火起则乱生,乱中方好下手劫夺那梦寐以求的马车。
昨夜他们看得分明,那护卫头领正是从这车里取出的粟米和肉干。
或许是因为夜雨潮湿,几次尝试,火绒只是冒出几点星火,便迅速熄灭。
火镰敲击的细微声响,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却显得格外刺耳。
“谁在那里?!”当值的钱二牛立刻警觉,握紧刀柄,厉声喝问的同时一步步逼近。
他的喝声立刻引起了周三郎等另外几名护卫的注意,几道目光如电般射向草垛方向。
朱富也一个激灵惊醒,猛地看向异动之处。
不待钱二牛走近,一个黑衣军汉从草垛后转出身来,面容隐藏在阴影里,声音却带着故作轻松的歉意:
“兄弟,别紧张,自己人!尿急,出来行个方便。”
钱二牛闻言,紧绷的神经稍松,点了点头,未再多言,转身欲回。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股冰冷的杀气自身后猛然炸开!
他心下骇然, 拔刀回身,却只见七八道雪亮的刀光交织成一片致命的罗网,劈头盖脸地罩了下来,封死了他所有退路!
他奋力挥刀格挡,脚下急让,猝不及防之下,左肩猛地一凉,剧痛传来,已是中了一刀。
“狗娘养的!敢伤我兄弟!”周三郎目眦欲裂,咆哮着挥刀冲上。
另外三名护卫亦同时怒吼,刀锋出鞘,如猛虎般扑入战团。
朱富反应极快,一个箭步撞开旁边屋门,冲进去急吼吼地叫醒孙敬和其余护卫。
钱二牛强忍剧痛,刀锋疯狂舞动,拼死抵挡。
他刀势一挑,削飞了一名偷袭者的头颅,但背后立刻又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第二刀!他狂吼一声,忍痛旋身横扫,锋刃切入另一名敌人的腰腹,将其拦腰斩断,暂时逼退了围攻之敌。
趁此间隙,他被猛冲过来的周三郎等人拼命拖出了战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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