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问西风 第150章 鹰泣涧的低语

夜色如墨，遗世村中央的古树下，荧光菌灯的光芒将几人的影子拉得悠长。阿木带回的消息，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鹰泣涧……”老婆婆重复着这个名字，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追忆与凝重交织的神色，“那里终年罡风凛冽，其声如鹰隼哀泣，故而得名。洞壁深处有天然的能量晶簇，属性狂暴驳杂，极易干扰心神，寻常生物根本不敢靠近。若有守护兽盘踞，必非善类。”

她看向季西风：“你感觉如何？星辉阵纹最多再支撑一日。”

季西风感受了一下体内的状况。后背的冰冷刺痛感比白天明显了一些，如同被冰封的湖面下暗流涌动。双臂的疼痛依旧，但精神却因连日来的锤炼而异常清醒凝练。

“我还撑得住。”他沉声道，“婆婆，您认为那守护兽，可能与‘生命之泉’有关？”

“不无可能。”老婆婆缓缓道，“极致纯净的生命之泉，其所在区域为了自我保护，往往会吸引或催生强大的守护者。这些守护者依靠泉水逸散的能量生存，同时也驱逐一切试图靠近的‘不纯’之物。鹰泣涧能量狂暴，或许正是为了掩盖其深处可能存在的、截然不同的纯净核心。”

林曦接口道，她的分析更为冷静：“根据阿木的描述，痕迹很新，能量场混乱且具有攻击性，这符合被惊扰或领地意识极强的守护兽特征。我们需要判断，它的存在是为了守护某物，还是其本身发生了某种……异变。”

“无论如何，必须去确认。”季西风斩钉截铁。时间不等人，他的伤势，宋晚和婴儿的安危，都不允许他犹豫。

“风险很大。”阿木直言不讳，“那地方环境险恶，守护兽实力未知，而且，‘收割者’的侦察器虽然被河流和森林场域阻挡，难保没有其他手段监控这片区域。我们大规模行动，很可能暴露。”

“所以，不能大规模行动。”季西风看向林曦和阿永，“我们几个去。人少，目标小，行动快。”

“你开什么玩笑！”阿永第一个反对，“风哥，你这伤还没好利索，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冒险？”

“我的伤留在这里也不会立刻好转。”季西风冷静地分析，“相反，如果那里真的有线索，或许是我唯一的机会。而且……”他顿了顿，感受着胸口那枚碎片的微弱脉动，“我有净化之石碎片，或许对某些能量异动有特殊的感应。林曦熟悉山林和能量场，阿永你经验丰富，我们三人配合，是最佳选择。”

林曦沉默了片刻，看向老婆婆。

老婆婆深邃的目光在季西风脸上停留许久，仿佛在衡量他的决心与身体状况，最终，她缓缓点了点头：“既然你意已决，老身也不阻拦。林曦，你陪他们去一趟。记住，此行只为侦察，确认守护兽与生命之泉是否存在关联，不可力敌，一旦事不可为，立刻撤回。”

“是，婆婆。”林曦应下。

“阿木，”老婆婆又吩咐道，“你挑选两个最机敏、最熟悉北面山路的猎手，在他们出发半日后，远远缀着，不必靠近鹰泣涧，只在外围接应，同时警惕任何‘影武者’可能出现的迹象。”

“明白！”阿木领命，立刻转身去安排。

计划就此定下。当夜无话，众人各自准备。

季西风忍着不适，在林曦的帮助下，用坚韧的兽皮和柔软的干草重新加固了双臂的固定，并服下了双倍的镇痛和固元药物。阿永则仔细检查了所有装备——他那把改造过的双管猎枪、充足的破甲弹、几把淬了毒的飞刀、以及守林人提供的，涂抹了强效麻醉药剂的吹箭。林曦的准备最为奇特，她除了带上常用的药篓和木杖，还携带了几包不同颜色的药粉，以及几个密封的、里面似乎装着活物的细小竹管。

翌日清晨，天光未亮，三人便悄然离开了遗世村，如同三缕青烟，没入北面苍莽的原始森林。

林曦在前引路，她的步伐依旧轻盈，对这片山林熟悉得如同自家后院。季西风跟在中间，虽然双臂无法摆动，但下肢的力量在药物和意志的支撑下尚可，行进速度并不慢。阿永断后，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仅存的手臂始终搭在猎枪上。

越是向北，地势越发陡峭，林木也愈发高大密集，阳光难以透下，林间弥漫着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空气中开始出现一种若有若无的、仿佛无数细针刺激皮肤的酥麻感——这是能量场开始紊乱的征兆。

“注意收敛自身气息。”林曦头也不回地低声道，“这里的能量很敏感，过于强烈的生命波动或能量外泄，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季西风闻言，立刻尝试运用这几天精神训练的成果，将自身的气息尽可能内敛，连呼吸都变得绵长细微。他胸口的净化之石碎片似乎也感应到了外界环境的变化，散发出比平时稍强一些的温热，帮助他抵抗着那股混乱能量的无形侵蚀。

阿永则凭借猎人本能，放轻脚步，减少一切不必要的声响。

行进约两个小时后，前方隐约传来了如同鬼哭般的风声，那声音尖锐而持续，听得人心头发瘆。

“快到鹰泣涧了。”林曦停下脚步，示意两人靠近。她拨开前方浓密的藤蔓，眼前景象豁然一变。

那是一条巨大、深邃的山体裂缝，仿佛被天神用巨斧劈开。裂缝两侧是陡峭如削、布满了风蚀孔洞的悬崖，罡风从裂缝深处倒灌而出，发出凄厉刺耳的呼啸，真如鹰隼哀泣，令人不寒而栗。裂缝下方幽暗难测，只能看到翻滚的灰白色雾气，以及雾气中偶尔闪烁的、如同鬼火般的紊乱能量光斑。

仅仅是站在裂缝边缘，就能感受到那股狂暴能量场的压迫感，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撕扯着人的精神。

“痕迹在那边。”林曦指向裂缝左侧一片相对平缓、布满了嶙峋怪石的斜坡。

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斜坡上，果然可以看到一些巨大的、非人的爪印，深深嵌入坚硬的岩石中，边缘还残留着些许焦黑的痕迹，仿佛被高温灼烧过。周围的岩石也有大片被暴力破坏的迹象，像是被什么庞然大物翻滚碾压过。

“这爪子……也太大了吧！”阿永咋舌，比划了一下，那爪印比他整个人还大。

林曦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爪印边缘的焦黑痕迹，放在鼻尖嗅了嗅，又仔细观察着岩石破坏的形态，眉头微蹙：“不止一种力量痕迹。有纯粹的物理破坏，有高温灼烧，还有……一种奇特的晶体化现象。”

她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混乱的能量场：“这只守护兽，很可能能操控多种形式的能量，而且……情绪极不稳定。”

就在这时，季西风胸口的净化之石碎片猛地传来一阵急促的、带着警示意味的灼热！

几乎同时，一声低沉、压抑、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暴戾的咆哮，如同闷雷般，从鹰泣涧那深不见底的幽暗裂缝中，滚滚传来！

那咆哮声仿佛带着实质的力量，震得周围的碎石簌簌落下，连肆虐的罡风都为之一滞！

“它发现我们了！”林曦脸色微变。

“怎么办？撤吗？”阿永立刻端起猎枪，紧张地望向裂缝深处。

季西风强忍着碎片传来的灼热感和咆哮带来的心悸，他闭上眼睛，全力扩展那经过锤炼的感知。在狂暴混乱的能量乱流中，他努力捕捉着那咆哮声源处的细微波动。

除了暴戾和痛苦，他似乎……还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被重重负面情绪包裹着的……纯净的生命气息？如同被污泥覆盖的明珠。

那气息，与他怀中碎片渴望的“秩序”与“净化”，隐隐呼应。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不，先不撤。它……好像不对劲。我们靠近一点看看，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