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问西风 第129章 深渊的沸腾

张文瑾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众人心中漾开层层不安的涟漪。“内部调整”？源初之地正在发生内战？这个猜测让本就危机四伏的前路，更添了几分难以预测的诡谲。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季西风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翻涌的气血和经脉的剧痛，对阿永点了点头：“小心。”

阿永会意，紧了紧手中的猎枪，率先迈入了那散发着紊乱能量波动的漆黑洞口。冰冷的、带着异样气息的风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同时也更加警惕。

季西风在宋晚和沈居安的搀扶下紧随其后，那二十余名镇民也咬着牙，依次踏入黑暗。张文瑾被推搡着走在队伍中间。

金属阶梯依旧冰冷，但这一次，回荡在耳边的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喘息。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嗡鸣与嘶吼混合的声响，隐隐从下方传来，如同某种庞然大物在痛苦地辗转反侧。空气不再仅仅是干燥和冰冷，而是充满了躁动的能量粒子，皮肤接触间甚至能感觉到细微的、如同静电般的麻刺感。

越往下，这种异样感就越发强烈。

当队伍终于踏上通道底部平坦的金属地面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与之前离开时的相对“整洁”不同，此刻的金属回廊仿佛经历了一场浩劫！墙壁上布满了新的、更加狂乱的抓痕和撞击凹陷，一些地方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丝丝缕缕紊乱的幽蓝能量如同血管般从裂痕中渗出，在空气中扭动、闪烁。地面上散落着更多的、无法辨认的碎片和干涸的、颜色诡异的污渍。

空气中那股混合了臭氧、异香和**的气味更加浓郁，令人作呕。而那低沉的嘶吼与嗡鸣声，也变得更加清晰，仿佛就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激烈地碰撞、撕扯。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镇民声音颤抖地问道，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砍刀。

沈居安蹲下身，小心地检查着墙壁裂缝中渗出的能量，脸色凝重：“能量场极度不稳定，充满了攻击性和……排斥性。就像一锅烧开的滚油，任何外来的东西掉进去，都会引发剧烈的反应。”

“是那个古老意识，和……被它镇压的东西？”宋晚低声问，抱紧了怀中的婴儿。沉睡的婴儿似乎也受到了环境的影响，眉头无意识地蹙起，额心那黯淡的光点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很可能。”季西风声音沙哑，他强忍着不适，将感知扩展到极限。他能“感觉”到，两股庞大而混乱的意志，正在这片地下空间的深处疯狂地对抗、吞噬。一股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与排外的毁灭欲，另一股则更加古老、更加深邃，却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与痛苦。

它们的争斗，波及了整个地下设施，导致了能量的暴走和环境的异变。

“我们得尽快去核心区域。”季西风沉声道，“这里的能量环境对‘她’的恢复不利，而且太不稳定，随时可能发生更大的灾难。”

他指的自然是被污染能量和古老意识排斥的“母体”婴儿。

然而，通往核心区的道路，显然不会太平。

队伍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小心翼翼地向深处行进。回廊中不时可以看到能量乱流形成的、如同鬼火般飘荡的幽蓝光团，它们毫无规律地移动，一旦接触到墙壁或其他物体，便会爆开一小团混乱的能量冲击，留下焦黑的痕迹。众人不得不时刻警惕，躲避着这些危险的“游魂”。

更令人心悸的是，他们偶尔能听到从某些岔路或通风管道深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咀嚼声和拖沓的爬行声！那声音不属于他们已知的任何一种畸变体，充满了原始而纯粹的饥饿感。

“是那些……被镇压的‘东西’……跑出来了？”老陈声音干涩，猎枪枪口不断移动，指向每一个可疑的黑暗角落。

张文瑾此时却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镇压？呵……当看守自己都疯了的时候，监狱，自然就乱了。”

她的话证实了众人的猜测。净化之石的裂痕，不仅削弱了古老意识，似乎也释放或者说……惊醒了某些一直被禁锢在地底更深处的、更加可怕的存在。

突然！

前方一个拐角处，猛地窜出一道黑影！那东西速度极快，形态如同一个被拉长、扭曲的人形，但周身覆盖着粘稠的、不断滴落的黑色物质，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布满螺旋状利齿的巨口，发出“嗬嗬”的吸吮声，直扑向队伍最前面的阿永！

“小心！”阿永反应极快，侧身闪避的同时，猎枪几乎是抵着那东西的躯体开火！

“砰！”

霰弹大部分没入了那粘稠的黑色躯体，却如同石沉大海，只是让它动作顿了顿，发出更加愤怒的嘶鸣，黑色的触手般的肢体猛地抽向阿永！

就在这时，季西风眼中寒光一闪，强提一口能量，隔空一掌拍出！一股凝练的莹白蓝色能量冲击后发先至，轰击在那黑色怪物的胸口！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雪，那怪物的胸口瞬间被净化出一个大洞，黑色的物质剧烈蒸发，发出凄厉的尖啸！它猛地后退，畏惧地看了一眼季西风（或者说他身上的能量气息），迅速缩回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阿永惊魂未定，看着地上残留的、正在缓缓腐蚀金属地面的黑色粘液，脸色难看。“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地脉深处沉淀的污秽，被混乱能量激活的……‘残渣’。”张文瑾淡淡地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看来，‘净化’失效后，这里积攒了无数年的‘垃圾’，都开始冒出来了。”

她的语气平静，却让所有人脊背发凉。这地底，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危险！

队伍不敢停留，加快速度，躲避着能量乱流和不时出现的诡异生物，艰难地向核心区域推进。越靠近湖泊方向，能量的躁动就越发剧烈，墙壁的震动也愈发明显，仿佛整个地下空间都在某种巨力的撕扯下呻吟。

终于，他们再次来到了那条通往中央湖泊的宽阔回廊。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彻底惊呆了！

回廊尽头，那片曾经相对“平静”的湖泊区域，此刻完全被一种狂暴的能量风暴所笼罩！肉眼可见的、如同龙卷风般的幽蓝和暗紫色能量流在空中疯狂肆虐、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湖泊的水面沸腾般翻滚着，巨大的晶簇主体在风暴中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崩解！

而在那能量风暴的核心，隐约可以看到两个无比庞大的、非实体的意志虚影正在疯狂对冲！一个如同愤怒的蓝色恒星，散发着毁灭一切的排外波动；另一个则更加扭曲、更加黑暗，如同由无数痛苦与怨念汇聚而成的深渊巨口！

它们的每一次碰撞，都引得整个地下空间剧烈震颤，能量乱流如同海啸般向四周扩散！

源初之地，这个生命的摇篮与力量的源头，此刻已然化作了……沸腾的深渊！

而季西风他们，必须要闯入这片深渊的中心，去寻找那渺茫的生机。这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