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问西风 第27章 荒原初霁

那个吻，漫长而窒息，仿佛要将过去十年的空白与痛楚都补偿回来。直到肺里的空气几乎耗尽，季西风才喘息着，稍稍退开，额头却依旧抵着她的，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车厢内弥漫着情动后暧昧的气息，混合着雨水的湿漉和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宋晚脸颊绯红，眼睫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嘴唇微微肿起，带着被他吮吸过的嫣红。她不敢看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季西风深邃的目光紧紧锁着她，里面翻涌着未退的激情和一种失而复得的、近乎贪婪的审视。他抬起未受伤的右手，指腹极其轻柔地擦过她湿润的眼角，动作带着一种与他平日冷硬形象截然不同的小心翼翼。

“晚晚……”他低唤，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悸动。

这一声久违的、亲昵的称呼，让宋晚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她猛地别开脸，试图推开他，声音带着一丝慌乱和羞恼：“放开我……”

季西风非但没有放开，反而收紧了揽在她腰后的手臂，将她更紧地圈在自己怀里。他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和躲闪的眼神，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温柔的笑意。

“不放。”他斩钉截铁，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这辈子，都不会再放了。”

这句话像是一道咒语，瞬间定住了宋晚所有的挣扎。她僵硬地被他抱着，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坚实温度和有力心跳，鼻尖萦绕的全是他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十年了，她以为自己早已坚硬如铁，可在这个男人面前，所有的防备都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恨吗？依旧恨。恨他当年的不信任，恨他十年的冷漠与伤害。可那恨意的根基，早已被真相动摇，被方才那个不顾一切的吻搅得天翻地覆。爱吗？她不敢想。那被她亲手埋葬的情感，破土而出的瞬间，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巨大的恐慌和无所适从。

“季西风，我们……”她试图找回理智，声音却虚弱无力，“我们不能这样……我们之间……有太多问题……”

“我知道。”季西风打断她，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依赖的亲昵，“我知道有太多问题，有我父亲的罪，有我这十年犯下的混账事，有林修文的背叛，还有那个藏在暗处的匿名者……每一件，都像一座山。”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直面现实的冷静：“但是宋晚，如果我们继续被这些山压着，互相折磨，互相猜疑，那才是真正遂了某些人的意，也辜负了我们……辜负了我们好不容易活下来的这条命。”

他指的是码头的那一枪，指的是工厂的陷阱。

宋晚沉默着。他的话像重锤，敲打在她心上。是啊，他们都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了。那些恩怨纠葛，在生死面前，似乎都显得不那么绝对了。

“给我一个机会，”季西风捧起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目光恳切而坚定，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脆弱与真诚，“一个弥补的机会，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不是忘记过去，而是带着过去，一起往前走。”

车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云层散开，露出一弯清冷的月亮和几颗疏星。皎洁的月光透过沾着水珠的车窗玻璃，朦胧地洒在两人身上，将车厢内映照得如同一个与世隔绝的梦境。

宋晚看着他眼底的月光，也看着月光下，自己那颗摇摆不定、却又无法再彻底封闭的心。荒原之上，冰雪初融，虽然依旧寒冷料峭，但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却已无法忽视。

她久久没有回答。

季西风也不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目光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最终，宋晚极其缓慢地，几乎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没有言语，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

季西风眼底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亮光，那光芒如此炽热，几乎要灼伤宋晚的眼睛。他猛地再次低头，吻住了她，但这个吻不再是狂风暴雨，而是变成了温柔的、带着无限珍视和感激的细密触碰，如同对待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这一次，宋晚没有躲闪。她闭上了眼睛，任由泪水再次滑落，但这一次的泪水，不再是纯粹的苦涩，而是混杂了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有释然，有委屈，有恐惧，也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确认的，微弱的希望。

恨意的高墙倒塌后，露出的荒原一片狼藉。

但在这片荒原之上，他们终于可以停下互相厮杀，尝试着，笨拙地，为彼此包扎伤口，等待着，或许有一天，能够共同孕育出新的生机。

月光静谧，见证着这破裂之后，艰难而珍贵的初霁。